打铁花的汉子被萧寒一句话吓得心中无限惶恐,甚至已经做好连夜扛着驴子跑路的准备,但是始作俑者的萧寒却似乎对此仍旧一无所觉。
只见他亲昵的在女儿红彤彤的脸蛋上又亲了一口,也不舍得将其放下,就这么一手抱着她,一手挽着薛盼的胳膊,满脸笑容的向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有过牌坊,重又来到街上,此时,经过一晚上的喧嚣与热闹,街上的人流明显少了许多。
除却一些半大的孩子还在不知疲倦的追逐打闹,就只有几些健谈的邻里,正站在花灯底下低声说着李家长,王家短的闲事。
萧寒一家人从街上走过来,那些邻里见了,根本不见什么惶恐,大多只是朝他拱拱手算作行礼后,就继续该干嘛,干嘛去。
最多,也就是一些庄子里的老庄户,仪仗着与他的熟络,特意提高声调,与走过来的萧寒招呼几声。等得到了萧寒回应后,便一脸的洋洋得意,在新搬来的庄户面前挺胸抬头,扬眉吐气!
如果此时有人看到他们那如同下蛋母鸡的模样,知道的说是他跟庄主认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就是庄主的老爹!
作为庄主,萧寒其实很享受庄子里这种恬静自然的氛围。没有一见面就跪地上磕头的可怜人,也没有隔着老远,就跟避瘟神一样退避三尺的糊涂虫,或许这,才是盛世大唐所该有的一种相处方式。
在这个盛世里,世人虽然还有贫富差距,但是身份,阶级的差距,反而要比古往今来,任何一个时代都要小得多!这里面,也包括萧寒原本所处的现代社会!
在这时,大臣可以见皇帝而不跪,更可以直言不讳的驳斥皇帝的不足,甚至可以仪仗着道理在自己身上,憋着劲让皇帝吃上一点暗亏!
而这时候的升斗小民也可以与官老爷平起平坐,相互唠一唠家常,再饮一杯农家劣酒,不必担心被恼羞成怒的官老爷掀翻在地,结结实实的殴打一顿!
这些放在其他时代,都绝对看不到的神奇一幕,却在如今的大唐臣民当中,时刻都在发生着,根本不足为奇。
就比如前一阵,萧寒还听说:贵为大唐宰相的长孙无忌也受农夫邻居的邀请,与一群贩夫走卒坐在一起,喝的不省人事,直至散席才被家人搀扶回去,连第二天的早朝都没赶上!
一路在长街上走过,萧寒不时笑着与庄子里的人打着招呼,不仅如此,他还教着女儿也朝着庄户们称呼几声,那奶声奶气的模样,顿时惹来一片欢笑。
不过,如果这份祥和,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在这宾主尽欢,一片喜气洋洋的时候,一道不合时宜的尖叫,却打破了这份和谐。
“这是那个杀千刀的!竟然来偷老娘的腊肉!那可是老娘刚熏干的肉啊!过年都没舍得吃上一口,这下子全被杀千刀的给偷去了!”
刺耳的尖叫声过后,紧跟着就听到一个气急败坏的女声在街上响起,引来无数人纷纷侧目。
同样被吓了一跳的萧寒听到声音,也是赶忙稳了稳心神,循着动静,就向一侧的街边看去。
只见在那街边的一户人家前,一个膀大腰圆的妇人正提着一根擀面杖,吐沫横飞的向周围邻居诉说着自己腊肉被偷走的经过。
其实,这等小案子也没什么经过,就是那挂在房梁上的腊肉傍晚时还在,结果她只是出去看了个打铁花,再回来后,就发现挂着的腊肉已经不翼而飞。
“杀千刀的贼人!乞索儿!吃了老娘的腊肉,保准你一家都过不了这个年!”
眼看周边围拢过来的人越来越多,那妇人顿时骂的更为起劲,一个猪蹄般的胖手抽风般的上下翻飞,像是要将那个无耻小贼生生戳死在半空中一样。
“好了!刘家媳妇!大过年的怎好如此骂街?成何体统?”终于,周围有上了岁数的老人看不下去了,重重的一顿手里的拐杖,出声呵斥道:“再说了,咱们庄子自从建立以来,别说是腊肉了,就连针线都从未丢失过一根,怎么今天就单单丢了东西了?不是你记错了事情,早就把腊肉收起来了?”
“不可能!”
那妇人见出声的老人脸色难看,嗓门不知不觉的降了下来,但依旧还是很不服气的哼道:“吴阿公!俺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刚刚萧家小相公过来赢走挂在俺家屋檐下的花灯时,那腊肉还好好的挂在那里!这才多大一会,就不见了踪影,难不成,是腊肉自己长腿跑了?这一定是被人偷了!俺那可怜的腊肉啊,花了俺那么多钱,却连个味道都没尝到,就进了狗肚子里,怎么不撑死他全家……”
说着说着,女人更是委屈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伸手就抹起了眼泪!只是看她的模样,纯粹就是干打雷,不下雨,哭嚎的声音不小,眼泪却一滴也没有!
“够了!”眼看周围人越聚越多,一些原本回家的庄户也从纷纷家门中探出头来,老者脸色顿时更加难看!
为了维护庄子里的风评,他将手中的拐杖再次重重的顿了几顿,沉声说道:“那也不一定是被人偷走,咱们庄子的人,有谁会稀罕你一块腊肉?看这个样子,说不得是被什么野兽,山鹰给叼走了!你要觉得委屈,老夫家里还有几块腊肉,你挑一块就是!”
“那,那怎么好意思?”
那妇人一开始听到老者说自己的腊肉不是被偷走,心中还是不服,刚要再出声反驳,结果又听到老者可以陪自己腊肉!
这下子,那妇人立刻就不闹了,麻溜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边拍打着身上的灰尘,一边谄笑着看向老者问道:“那腊肉,俺一会直接去找大娘要么?”
“随便!老夫既然说了,定不会食言而肥!说给你一块腊肉,一定会给你一块!”微微有些不屑的瞥了妇人一眼,老者拄着拐杖,扭头就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