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
看见南羲从固池方丈禅房中出来,行露悬着的心总算有了落处。
郡主进去足足一个多时辰,如今天都快黑了,要是再不出来,只怕外头等着的苏王爷都要怀疑了。
行露上前去搀扶,一眼便注意到了南羲脸色苍白,整个人仿佛丢了魂似的,但很快这颓废便从南羲身上褪去。
“等久了吧。”南羲唇边是似有若无的微笑,她温柔地看着行露,开口解释道:“怪我不懂佛法,一时半会无法参透。”
道观的事,她并不想告诉行露,这种事,知道的反而有性命之忧。
她将手里的檀木盒子递给向行露,里头的拨浪鼓她已经藏在了衣袖之中,里头装的是固池方丈所赠的佛珠手持。
这手持固池方丈带在身边半生,赠她,乃为一缘字。
“郡主可是跪坐久了?”行露见南羲连走路都有些虚浮,心里多少是心疼的。
什么佛不佛的,从来都不见管用,若是世人真有神佛庇佑,她阿娘也不会死在阿爹对佛一步一叩首的路上。
她自小阿爹就告诉她,求佛治不了身病,学医治不了心病。
在她眼里,郡主比神佛更值得她敬爱。
“近来奔波,身子倒是不如从前好。”南羲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走了那么久的山路,身子的确是有些受不住。
出了金佛寺的大门,南羲远远地便看见了那马车旁长身而立的苏辞。
月白衣袂飘然轻摇,高冠所束青丝飞扬,飘而不乱,他只是站在那,便似人间四月天的碧波,让人移不开眼来。
她听长穆说苏辞从不进佛寺,倒是不知具体什么原因,也是难为苏辞等她这般久。
如今见到苏辞,她心里已是一团理不清的乱麻。
走近时,苏辞拱手作揖:“长郡主。”
对于一个多时辰的等待,苏辞没有任何询问抱怨,神色依旧是漠然疏远的冰冷,却又和从前初见时大不一样。
南羲没有说话,眼中千言万语,全都停在了嘴边,她同苏辞,终究不是一路人。
想到这里,她垂下眸子,径直略过眼前人上了马车。
苏辞缓缓转身,只瞧见了一片衣角,便再看不见,沉凛的眸子微微闪动,多了丝丝疑惑。
这丫头一向规矩懂礼,任何事都是藏在心里的,连同他说话也大多带着试探。
余光轻扫金佛寺,落日余晖下,佛寺显得孤寂又寒冷,那澄光仿佛被挡在了外头似的。
目光微微停顿后,苏辞开口道:“启程。”
“是。”
长穆带着疑惑打量了一眼南羲的马车,长郡主进去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怎么出来像生气了?
关键是长郡主生谁的气?
启程后,长穆偷偷摸摸地来到了南羲马车旁,手指轻轻点了点跟随在车边的行露。
行露惊然回头,看见是长穆后正打算出声行礼,却见长穆对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穆大人,可是有什么事?”行露配合和低声询问,心里却已经提高了警惕,长穆在她的眼里,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算不得坏人。
长穆做贼似地对她招了招手,示意她离马车远些,照做后长穆才开口:“长郡主瞧着不大高兴,可是佛寺里头出什么事了?”
原来是问这个。
行露也察觉到自家郡主不对劲,但她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大概是对苏王爷视而不见的行为。
她是了解郡主的,就算郡主对一个人生气,按着规矩也不会出这样的差错。
“我家郡主何曾生气?只是在禅房听讲经跪坐久了,身子疲惫罢了。”
听了行露解释,长穆却觉得有些不可信,按他这些日子对长郡主的了解,长郡主是个极其守规矩的人,怎可能是因疲惫才不理会王爷?
这金佛寺里头,肯定是有问题的!
但行露不肯说,他也不好再继续追问,再问下去,只怕惹得厌烦。
“原来如此。”长穆一脸了然模样,说罢拱手一礼:“既无事,属下便也放心了。”
“劳大人关怀。”
回去后,南羲早早地便吹了灯歇下了,到了第二日午时,还不见起。
南羲抱着拨浪鼓一夜未免,天亮时才有了睡意。
行露见南羲睡得轻恬,便也不想打扰,只守在外头等着南羲醒来叫她。
两日过去,苏辞没有离开墨云县的意思,南羲便也没出过房门半步,餐食几乎是送进去什么样子,出来便还是什么样子。
长穆情绪不高地提着食盒,走进去苏辞房中,对着正看书的男人拱手作揖:“王爷,长郡主这两日都快成不食人间烟火的菩萨了。”
他都怀疑长郡主是不是得到什么神仙点化,马上就要脱离凡世飞升了。
“可请郎中看过?”苏辞放下倒扣下手中书籍,目光落在那食盒之上眼里多了愁绪。
长穆点头:“昨日便请了,郎中说长郡主要么是脾胃不好,要么是心气郁结不肯用膳,连行露都拿长郡主没有办法。”
“属下想着,大抵是长郡主脾胃有亏,凉州本就苦寒,长郡主身子又弱,实在是不该来这里受苦。”
“我知道。”
苏辞心里自责,怪他考虑不周,实不该将她带来。
但他知道,他的阿羲不是脾胃不好,而是心里有事,心气郁结。
他见过她高兴的样子,便知道她忧愁时是何等模样,看来还得在金佛寺找根源。
“金佛寺查得如何?”
长穆摇头:“属下倒还没有接到消息。”
从长郡主回来的时候开始,王爷便叫他派人去查查金佛寺。
依他看来,王爷不是不信任长郡主,也不是怀疑长郡主是不是拜佛,而是长郡主从佛寺出来时情绪不对,所以才要查这个金佛寺。
“王爷您不如去瞧瞧长郡主?”长穆试探性地开口,他觉得这种时候,王爷更应该陪着长郡主说说话。
这个提议苏辞倒是没有拒绝的意思,思忖片刻后应了一声嗯。
咚,咚,咚!
“郡主,苏王爷来了。”行露在门口敲门传话,脸上是数不尽的忧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