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侍女小叶来到李京所住的院子,小叶却不敢直接带着南羲走进去。
小叶转过身来,对这南羲恭敬福身:“长郡主,刑部的人不许任何人靠近……”
就在院子门口,便站着两个带刀的侍卫,想来便是小叶口中刑部的人。
自李京出事,除了整个府被封了,任何人不得出入外,另外最严的便是李京的院子。
小叶看着那二人还有些害怕,只因之前有个丫头夜里要去厨房给夫人拿吃食,为了近些便从这院门边过,却不想叫这侍卫不问缘由,直接拿刀砍死了。
这事小叶倒是不敢跟南羲提,就怕吓着南羲,毕竟南羲是长郡主,这些人也没胆子伤人。
不等南羲说什么,那两个带刀的侍卫便注意到了南羲,其中一起手握着刀鞘便向他们走了两步,怒声呵斥:“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这里不让靠近!”
“我主乃是长郡主,奉陛下之命前来查案。”凌剑扬声开口。
可这话并没有让这两个侍卫有任何回应,反而是面对面地思索了片刻,随即那二人相视一笑,笑容轻蔑又带着嘲讽。
其中一人说道:“长郡主不在家里绣花,查什么案?”
很显然,这二人压根就不信眼前女子是长郡主,且一副男儿装扮,说不定就是个长得像女人的男人。
毕竟长郡主哪里会查什么案?还奉陛下的命,简直是笑话。
“放肆!长郡主面前,尔等安敢如此?”凌剑顿时火冒三丈,剑眉一横,便有了肃杀之气。
他绝不允许这等宵小之辈挑衅自己的主子!
南羲微微抬手,示意凌剑稍安勿躁,这二人不识她,难免轻慢,她也懒得与这二人过不去。
让凌剑拿出了自己令牌,二人一瞧,面色顿时煞白,对着南羲便跪了下来:“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请长郡主恕罪。”
然而,就算这样,当南羲要进院时,二人还是抬手拦住:“尚书大人吩咐过,任何人不可以进去,长郡主莫要为难我等。”
这二两个人不知道圣旨,也不相信圣旨会让南羲一个女子查案。
“您虽是长郡主,但也不能进,就算您拿出圣旨来,也不见得是真。”
因南羲权势,这话侍卫说得有些底气不足,但他坚信南羲没有什么圣旨,陛下也不会叫女子查案,而南羲也不敢用这事对他一个侍卫如何,毕竟理亏的不是他。
而恰好的是南羲未随身带着圣旨,也未得刑部的手书,这来去一趟麻烦,书房的东西她要确保不会被别人先发现。
遂也懒得废话,只看了凌剑一眼,凌剑顿时便明白何意。
“你……你干什么?”看着凌剑向他们走来,二人也是后退了半步。
随着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传入耳朵,凌剑未拔剑,却已经把两个拔刀的缴了械,二人一个被凌剑踩住背,一个被反钳制住手摁在了门上。
“疼疼疼……”
看着南羲进了大门,凌剑:“你二人回去向刑部尚书复命便是。”
书房在院子东侧,房门处贴了官府的封条,却并未上锁,可见门是虚掩着的。
南羲抬手揭下封条,手轻轻一推,门便向两边打开,随着屋外的光线撒入,引入眼帘的便是一片狼藉。
原本应该井然有序的书房,已经被翻得乱七八糟,像是被贼洗劫过。
这一刻,南羲的心头不免跟着一沉,书房被搜过了,那么李京所说的玉佩可还在书房中?
走进几乎没处下脚的房内,她讲挡住路的书籍一一捡起,书封上还有些脚印在,这些书籍不该被人践踏。
李京说玉佩放在暗格之中,是他平时喜欢存放官印和一些重要小物件的地方,只要转动铜制烛台暗格便显。
这样简单的机关,南羲其实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她看见了铜制烛台,正完好无损的立在角落,旁边的书架都倾斜了,唯独这烛台还好好的。
烛台的莲花底座很粗糙,瞧着并不起眼,怪不得能得以幸免。
她试探的握住烛台,轻微用力发现烛台似乎转不动,又加大了力道烛台才得以松动,可南羲手心都发红发胀了,也始终没能将烛台转动。
“凌剑。”
她对着外头唤了一声,随即凌剑便进了书房,外头一片嘈杂。
“长郡主,有官府的人围进了院子。”凌剑说道。
南羲颔首,看来官府的人是把他们当恶人了,遂言:“无妨,让他们闹腾。”
“是。”
凌剑利落的锁上了书房的门,外头的人倒是不敢破门而入,只是在外头喊话,吵得人头疼。
“凌剑,过来转动它。”
“是。”
凌剑走了过来,单手便将烛台转动,只听磕哒磕哒的声音响起,很快南羲便见一暗格从墙内推了出来。
“这烛台好生费力,李大人身为文官,如何能搬动这烛台?”凌剑问道。
这样的暗格自然不能让别人知道,弄这么费力又搬不动岂不是麻烦?
凌剑虽然单手能转动,但也费了些力气,这会儿手心还有些隐隐发麻。
南羲只是一笑,边走边解释道:“李大人读书时想也习得君子六艺,岂能是弱不禁风者?”
在凌剑眼里,那些文官都是些只会读书的弱书生,除了肚子里有墨外,倒是和闺阁女子没有区别。
听了南羲这么一说,他倒是还有些不理解,他虽能识得一些字,但毕竟没读过什么书,从小都是被关起来习武,长大了又被人卖来卖去,直到遇见南羲,才有了归属。
“是属下见识浅薄了。”凌剑微微低下了头。
南羲没有再回话,暗格之中躺着许多小匣子,只有一块羊脂玉佩静静地躺在表面。
玉佩成圆,上头雕刻着她不认识的花,细看有些像夕颜,可花瓣却呈现螺旋状。
这样的玉佩她似乎见过。
但大多数玉佩都是这形状,她倒是没有多想,拿在手中细看时,指腹抹到背面的刻文,像是一个什么字。
反转来瞧,只见这玉佩中心处刻了一个格外清晰的澜字。
澜……澜沧!
想到澜沧并不是南羲胡思乱想得到的结论,而是她想起阿江身上也有一块很相似的玉佩。
由于她不曾细看过阿江的玉佩,所以阿江的玉佩有没有刻字她便不清楚了。
但此刻心里已经有了猜想,便是八九不离十的事。
若真是澜沧,那意味着……
南羲愣在了原地,握着玉佩的手因为紧绷而发抖。
“长郡主?”凌剑很快察觉到了南羲的异样,走上前两步也不敢靠太近,询问:“长郡主,您怎么了?”
南羲没有回答,几乎是一瞬间,身体像是被抽光了所有的力气,一股无力感袭上心头,抓住暗格边角才勉强稳住身形。
“长郡主!”
凌剑想上前搀扶,南羲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她只是觉得天似乎黑了,也知道皇后这一步棋要废了。
事关二哥哥,她做不到就这么把二哥哥交出去。
“回府。”
临走前,凌剑将暗格恢复了原样,外头围着的人并没有离开,看见南羲出来,一个个的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南羲毕竟是皇室中人,就算撕了封条,谁也不敢上前将其拿下。
而南羲急着回府,对这些人视若无睹,官府的人只能让出一条路来眼睁睁地看着南羲离开。
一路没有耽搁,回到府中南羲先让人找回了外出的甘棠,将手里的玉佩拿给了甘棠瞧。
“你可认识这块玉佩?”
“阿江……”看见玉佩时,甘棠下意识地便觉得这玉佩是阿江的,在见背后的字后,又是一愣。
南羲:“你为何见这玉佩想到了阿江?”
“郡主,阿江也有一块一模一样的玉佩,不过背后的字不一样,这块……应该是澜沧的吧?”甘棠也只知道南沐恒身边有澜沧这么一个名字中带澜的人。
甘棠这么一句话,南羲的心顿时就沉到了谷底,哪怕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可还是被现实打得措手不及。
这个人不是旁人,是她的二哥哥,至亲的二哥哥!
“郡主,要不要奴婢给送回去?”甘棠只当是南羲在府里捡到了澜沧的玉佩,可想着又觉得不对劲,郡主不可能为了这事就把她特地叫回来。
眼看着南羲平静的双眸底下泛起了红,甘棠眼里也多了些慌乱,她连问:“郡主,怎么了?”
南羲从甘棠手里拿回了玉佩,什么话都没说便急匆匆地出了屋去。
“郡主!”已经看出南羲的不对劲,甘棠也赶紧追了上去。
一路跟到了南沐恒所在的明月轩,甘棠还没进去便听见了南羲压着怒火的喊话声。
“南瑜!”
听见这两个字,甘棠也是愣在了院门口,除君父外直呼其名,同辱骂无异!长郡主又怎会是如此不懂规矩之人呢?
这里头定然出了什么事!
南羲在院中并未在往里踏,院中清理房顶积雪的侍卫一个个也是茫然无措,不知道南羲为何这么大的怒气,好在这院里一向没有外人。
“长郡主这是怎么了?怎么直接叫郡王的名字?”
“不知道,怕是郡王惹了长郡主生气。”
“南瑜!你给我出来!”
南羲的声音南沐恒自然是听到了,他不意外,而是事先都在等着南羲的到来。
澜沧扶着南沐恒出房门时,南羲正站在院中,阴沉着一张脸,背对着日落有些看不清面容,本就单薄的人儿一身不算厚实的圆领袍更显得清瘦,似高竹那般带着一股劲气。
南沐恒下了屋檐台阶,正要往南羲身边去时,南羲却像是发了狠一般,直接一头撞了过来!
“阿羲!”虽有澜沧扶着,南沐恒还被南羲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撞得踉跄,肩上的狐裘披风也掉在了地上。
澜沧正想捡起来,只听南羲怒声:“都给我滚出去!”
抬眸时,正好对上了南羲那双阴戾的目光,澜沧何时见到过小郡主如此?一时间也有些被南羲吓住了。
南沐恒咽下口中腥甜,对澜沧等人开口:“都退下。”
“是。”对于南沐恒的命令,澜沧等人并没有丝毫犹豫,很快便消失在了南羲的视野中,就连在院外的甘棠,都被带走了。
南沐恒知道南羲为何如此生气,面色依旧和煦,眼底温柔地俯视着南羲,问询:“阿羲何故动这么大的气?”
“明知故问。”话落南羲便将澜沧的玉佩给拿了出来。
南沐恒伸手接过时,冰凉的指尖触碰到了南羲手心,说实话,她知道二哥哥身子不好,不该在这冷风口站着,可此刻她竟丝毫不肯态度软和些。
“你都知道了?”这话从南沐恒口中说出,倒不像是在问询,他叹了口气,便什么也没再说。
“你为何要杀了杨万宁?”
这一次,南沐恒的脸色却渐渐冰冷了下来,他道:“杨万宁便是当时的铁血营统领,是他带人屠了王府,也是他火烧了王府,他,不该杀吗?”
对上南沐恒那冷漠的目光,南羲心里也不由得一颤,杨万宁的确该杀,可是却杀的不是时候。
“二哥哥……”
“二哥哥可知道杨万宁并不见得是幕后主使?屠杀王府的另有其人!”南羲眼眶盈着泪水,她想为父母报仇,为王府报仇,更为了死去的芳嬷嬷报仇。
可是如今杀的,只是一个受指使的人罢了。
“阿羲。”南沐恒轻轻握住了南羲的肩膀,低语:“你我都该知道,这幕后之人,你我都没有命去查,而我所做一切,都只是为了杀杨万宁,为父亲母亲报仇。”
“二哥哥……我不明白你。”南羲失魂落魄的摇了摇头,双手无力地垂着。
她不想这么活着,不想长兄被囚禁在洛阳一辈子,有的事若是不尽力去试,又怎会知道结果呢?
朝堂中大多人都传老洛阳王是乱臣贼子,死有余辜,父亲虽不得其罪,却洗不掉其名,她一定要为父亲洗掉乱臣贼子的名号。
见南羲如此,南沐恒无不心疼,他目光依旧温柔,将玉佩又塞到了南羲的手心:“阿羲如今负责此案,若是阿羲想继续查下去,便把为兄交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