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兰院被寿康堂的几个婆子围得严严实实,虽不再如前几天那样限制院里走动,但和软禁也没什么两样。
甘棠瞧着姜妈妈一脸困乏的模样,想来昨夜寿康堂的老妖婆也睡不好。
她们得了郡王南沐恒的示意,把李子房打晕了五花大绑。
方才行露又将下了药的饭菜加水给李子房灌了下去,如今李子房正在院中废弃地窖里头呼呼大睡呢。
进了屋,甘棠看向守在床边的行露,询问:“郡主可醒了?”
行露摇了摇头:“还没醒。”本身郡主这些日子就没有休息好,加上药力这么一催,便睡得很沉。
“咳咳……”甘棠捂着嘴低咳了两声。
行露赶紧道:“你昨夜淋了雨,下去歇着吧,郡主这里有我和采苹。”
“不,我要守着郡主。”只放着行露和采苹两个连架都不会打的丫头守着,她是一点都不放心。
“对了!”甘棠想到了什么,对着两人招手,凑到一起时低声说道:“待会郡主醒了,李子房的事莫要同郡主说。”
“为何?”采苹不解。
“郡王吩咐的,说是让郡主知道了多思愁虑。”甘棠道。
姜妈妈卯时离开的时候,她去厨房拿了些吃食,路上遇见了郡王,便同她吩咐了此事,差点叫她给忘了。
“好。”两人没有多问,答应了下来。
一直到了午时,南羲才醒了过来,外头姜妈妈一听到动静,便赶紧进了屋。
“南姑娘。”姜妈妈硬着头皮凑上前去,哪怕知道南羲现下势必会怨恨她,也要赔着笑脸。
睡了许久,南羲只觉得口干头疼,喝下了一杯温水后才抬眸看向了面前站的规规矩矩的姜妈妈。
说实话,姜妈妈的为人是讨喜的,但经过了这些事,对眼前人她也喜欢不起来,只能说是不恨。
至于寿康堂的那位,情分已尽。
“南姑娘,老太太知你这些日子都睡不好,昨夜特让奴婢在饭菜里下了些安神的药,您睡的可好?”
这僵硬的说辞,连姜妈妈自己都不信。
“待会儿你带我去见老太太吧?”南羲道。
看起来,南羲并没有生气,平淡如常的模样,可叫一声老太太而不换作外祖母,表明还是疏远了。
“是,那奴婢先伺候姑娘梳洗。”
“我家郡主不必你伺候!”甘棠走到南羲面前,姜妈妈的视线被挡的严严实实。
姜妈妈站在原地,在南羲跟前,她倒是不好对这几个丫发难。
“看什么看?还不出去?”甘棠叉腰恶狠狠的盯着姜妈妈,恨不得用眼神将对方剜出一个窟窿来。
正僵持,外头传来声响。
“郡王!您不能进去!”
郡王来了?!
姜妈妈心头一惊,暗叫不好,郡王今一早不是出了门去?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
这个郡王她肯定是拦不住的,只得看向南羲,说道:“南姑娘,老太太是疼您的,这些年老太太对您悉心教养,姑娘也出落得知书达理,仪态大方。”
“放屁!我家郡主知书达礼都是自己苦学的!”甘棠才不吃姜妈妈这一套。
府里的其他姑娘都能入学堂,偏偏郡主不得入,老太太只教导郡主学那些狗屁妇德,女则女训。
那些诗书都是郡主让她出去典当首饰,偷偷给买回来的。
光有了书,没人教也不行,只能拿每个月本就不多的银子向府里几个读过书的姐儿求教。
忽然想起六年前李子房倒是时常教郡主读书习字,那时她还觉着李子房是个好人来着。
没想到如今这般卑鄙龌蹉!
姜妈妈没理会甘棠,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南姑娘,您在老太太膝下长大,老太太对您如何,您是知道的。”
这些话南羲倒是没有太过在意,她在意的是外头的声音。
郡王?莫非是兄长来了?
二哥便是郡王,陛下亲封的广陵郡王。
“都下去吧,我同我家阿羲说说话。”
冷沉的男声响起,甘棠挡着视线她瞧不见说话的人是何模样。
屋里几人行礼退下,南羲木讷地看着眼前的男子,一身雪白的圆领袍,背对着光,将高大修长的轮廓勾勒得柔和。
和记忆中的人不同,长高了,像个大人。
“是二哥哥太好看,这就看呆了?”
男人温柔的眼睛笑得眉眼弯弯,清隽面容似清风吹散的湖中月,澄澈微澜。
她在京城这么多年,如今见到了日思夜想的亲人,竟有些不敢相信。
眼角珠泪滑落不知,南沐恒走到床边才停了下来,顺势坐在床头,指腹抹去那呆滞人儿脸上泪,低声轻哄:“乖,二哥哥来了,想哭就哭吧。”
“嗯―――”南羲抿着唇控制着呜咽,可不知怎么,还是在下一瞬哭出了声来。
他拥她入怀,像小时候那样轻轻拍着她的背,只是现在这丫头受的委屈,可不是糖葫芦能哄好的。
不过片刻,南羲便收了泪意,坐得端正,唇角淡淡的笑意勉强。
“兄长怎的来了京城?”
南沐恒从怀中拿出一封信来,修长的指尖夹着薄薄的信封: “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我若是不来,你只怕要被伯爵府给吃了。”
南羲微怔,随即认了出来,这信正是她放在枕头底下的那一封。
“王府让你入京实属无奈,可也不曾想你竟过得如此辛苦。”
南羲此时并不想说这些,转了话题询问:“兄长这些年都去了何处?怎的一点消息都没有。”
“蠢丫头。”南沐恒揶揄,食指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说道:“你的事没完,倒问起我来了。”
放下手中信,蹙眉正色道: “听说李良带了个姑娘回来,还有了身孕?”
“嗯。”南羲颔首:“我本不在意这些,身在京城,已然不可自己做主,只是外祖母的态度终究是让我寒心。”
闻言,南沐恒目光瞬时冷了下来,垂下阴鸷的眸子,语气沉沉:“你不在意,那便让为兄替你在意。”
“兄长,我想退婚,要回那我带来的那些钱财铺子,然后……离开伯爵府。”
那些银子,够她在京城中安身立命了,至于这些年的养育恩,也就从此两清。
“好!”南沐恒应下,接着说道:“我带你离开京城,出去瞧瞧这大好河山。”
“不行!”
南羲想也没想,便拒绝了,垂下脑袋,低声:“兄长忘了,我是为何入京。”
“不曾忘。”
当年皇帝连番下旨洛阳,要他们兄妹三人其中一人入京读书。
长兄无奈将阿羲送入了京城,他怎么可能忘记……
“我无旨不可离京。”她这一生,注定要困在这京城里头。
南沐恒本想说我留下替你,你回洛阳,可想到自己只是父亲从宗室过继的养子,此事鲜有人知,但陛下是知道的。
陛下为了牵制洛阳王,断然是不会同意他留京。
“阿羲,你且好身歇着,一切有二哥哥,你安心便是。”
“兄长!”
南羲赶紧叫住欲离开的南沐恒,老太太不会那么容易同意退婚的,一切若是强硬,定然两败俱伤。
她道:“兄长,让阿羲自己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