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先去了,待会回来陪你。”
“阿姐快去吧,不必担心我的。”南忆目光带笑,语气多有催促,直到南羲离去,眼中温笑才转为愁绪。
她是多希望苏辞表哥能把阿姐娶回家,两情相悦之人终成眷属,佳话一段。
可她又怕皇兄不同意此事,苏辞表哥也因臣子身份无法坚定娶阿姐的决心。
此佳缘不成,往后阿姐若嫁在京城中也不算太坏,最怕的便是同她一样和亲给别国,无亲无故,孤独寂寥。
“公主,奴婢会陪着公主的。”跟着陪嫁的宫女慧儿出言,她知道自家公主怎的突然这般神伤。
公主远嫁西夏,往后是回不了大南了。
南忆捻着帕子擦了擦眼角珠泪,看向慧儿忍不住抱怨道:“你说我若是一位皇子,该多好。”
顶多便是送离京城当藩王,一辈子只要老老实实的恪守本分便好。
可偏偏她是个女子,就该被男子当成物件一样送来送去。
她还记得在京城中郁郁而终的皇长姑姑,当初皇长姑姑和亲匈奴,虽最后被苏辞救了回来,可人已经被折磨得不成样子了。
京城皇宫中,人人都嫌弃皇长姑姑在匈奴那里换了多个丈夫,其她几个有幸嫁在京城的皇姑姑更是肆意嘲笑皇长姑姑。
大多人都忘了皇长姑姑是为了大南才和亲匈奴的,如此伟大的一件事,竟成了侮辱笑谈。
在匈奴那里那么多凶险,皇长姑姑都熬过来了,可回到了心心念念的大南,却坚持不过半月便死了。
对外,皇长姑姑是病死的,其实她知道,皇长姑姑是自尽。
轮到她和亲之时,她一直劝诫自己和亲是伟大的事,可以避免百姓苦难。
直到踏上这条路,她也劝不动自己了,大抵只有她自己觉得为国和亲伟大,在别人眼里终究会随着岁月流逝成为笑谈。
“公主……女子又何妨?女子亦是人,不必和男儿郎相比较。”
慧儿跪在南忆膝前,柔声细语的安慰道:“公主,奴婢听说西夏女子亦可做官,想来公主成为西夏的王后,反倒是比在大南过的还好些。”
“女子怎能做官?”南忆苦笑慧儿哄她,她倒是不信的。
在大南乱世之时,倒是出了几个女将军,劳苦功高。
最后江山平定,却也只是被草草赐婚,从此终生出不了后宅,摸不着刀枪,入不了朝堂,史书之上也只是寥寥一笔,无人赞叹其丰功伟绩。
就连唱诵事迹的戏子,都为其改了男儿身份。
如今西夏太平盛世,怎可能会容得下女子做官?
“若是有朝一日女子能入朝廷,我倒愿阿姐能有自己的权势,不再为人左右。”南忆道。
慧儿无奈叹气:“长郡主吉人自有天相,公主不必伤神。”
她倒是不明白自家公主到底在想什么?自己都要去和亲了,却整日忧心长郡主的未来。
有这闲工夫,还不如想想往后在西夏怎么过活。
面对慧儿的不解,南忆只笑了笑,从容解释道:“我自己身不由己,总不想阿姐也同我一样。”
她伸手拉住慧儿的手,语气温柔又无奈:“我当初不要你跟来受苦,你也非跟着我来了。”
……
这会儿南羲已经走到了苏辞的马车旁,没有扭捏,大大方方地唤道:“苏王爷。”
话音刚落,苏辞随即从里头掀开了帷幔,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扶墨色,眸色清明,带着几分疑惑。
他本欲下马车,只见眼前这个温柔笑意的丫头对他说道:“苏王爷,昨日发生的事我还心有余悸,王爷智勇双全,武功高强,可否容我同乘?”
这句话,实在令人感到意外。
苏辞眉心微蹙,凝视眼前人片刻,颔首:“臣从命。”
随着帷幔轻轻放下,南羲也不由得暗自松了口气,甚至有些许诧异。
她虽知道有这层长郡主身份,苏辞就算不愿,也不好直接拒她的,可却没想到苏辞直接就答应了,连婉拒都没有。
按规矩,男女不可共处,但如今她年纪尚小,又有昨日刺客的借口,外头也不好说她名声的闲话。
行露扶着她上了苏辞的马车,这已不是她头一回坐进来了,记得上回还是刑部抓她的时候。
马车内瞧着既奢华又不由得让人觉得简单,黄花梨木的主体,宽大而空,每一样物件的摆放都极为合适,没有多余的,更容不下其他。
苏辞今日依旧穿了一身白衣,若说这白衣胜雪,他便是容下这天地银华的凛冽隆冬。
从前她总觉得苏辞这样有权势的人,会更喜欢尊贵的金黑二色,矜贵而无情。
可相处了这些日子,她又觉得苏辞这个不讲情面的权臣,也有温润如玉的一面,就像藏在雾里的明月,让人容易忽视。
寒暄几句,马车的轮子也缓缓开始滚动,二人就这么坐着,反倒多了拘谨之感。
苏辞索性开始闭目养神,倒是叫她不好开口。
仔细打量,她才发现了苏辞身旁的一个精致的镶金云纹木匣,连上的锁都是黄铜。
此物不凡,想来里头装的便是苏辞的摄政王印。
目光在那匣子上看了良久,南羲才开口问道:“我瞧着这匣子精致,不知王爷在里头藏了什么宝贝?”
她此来本就是为了这印,苏辞心细如发,又怎会不知她有目的,还不如开门见山。
苏辞睁开眸子,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道:“摄政王受印。”
声音干净微沉,听不出喜怒情绪来。
南羲颔首,对其温言闲聊:“我幼时曾远远地见过一眼兄长的帅印,不过兄长从来不让我碰。”
摄政王受印何等重要,就算是用铁链子反复捆绑也不为过,想看一眼,还得多费些功夫才是。
苏辞微抬眼睑看向南羲,目光中透着几丝探视,他虽不知道这丫头又接近他打的什么主意。
但这丫头想看他的受印倒是真的。
遂拿出钥匙打开,匣子里头还是一紫檀木盒,里头装着的便是受印。
揭开紫檀木盒,一只黄玉狮子方印显露出来。
南羲目光微怔,苏辞这般爽快,倒是出乎她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