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式城前往雒阳的必经之路上。
一行百人左右的西凉兵正押送着刘备下的数十箱聘礼往雒阳而去,风中夹杂着众人的议论声:
“这么多好东西,没想到那刘备还挺舍得下血本,我看我们不用多久就该班师回朝了!”
“就是,等聘礼送到雒阳,相国定下结亲之日,我们还打什么仗?”
“而且董小姐可是天仙一样的美人啊!换了我我也心痒痒!”
“滚犊子,相国的掌上明珠你也敢肖想?!”
“哼,你就不想?”
“嘿嘿。好看的娘们儿哪能不想啊?”
……
一个个西凉兵毫无警惕之心,还开起了玩笑,完全没留意已经走进了别人的包围圈内。
就在西凉兵聊的火热之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大喝:
“杀!”
话音刚落,大道两侧的树枝草叶突然动了起来。
紧跟着,不知道乌央乌央一群人就挥着刀包围了过来,趁西凉兵还没反应过来,挥刀就砍。
西凉兵为首之人乃是一个留着山羊胡,年过不惑的中年男子,名为贾诩。
他一眼就认出了手持双股剑的刘备。
随后,一边高声下令手下士卒杀敌,一边毫不犹豫地引马往后逃去。
他本是为了回雒阳躲避战事,这才接下了押送聘礼的活计。
谁知道路上还能遇见刘备?!
见贾诩这个敌军头头想要逃跑,刘备想都不想,直接拍马追杀过去:
“把命留下吧!”
听身后传来的马蹄声逐渐变大,贾诩满头冷汗,一边狠命的拍打胯下战马,一边慌乱的扭头去看追兵。
这一看,贾诩的瞳孔不由自主的放大了,惊呼出声:
“刘备?!”
我何德何能?竟然劳动刘皇叔亲自来杀啊?!
见对面的人认出了自己,刘备眼中杀意更盛,一剑对着贾诩的后心就刺去。
“等等!等等!先别杀我!”
贾诩看刘备真要杀自己,连忙手舞足蹈的慌乱躲避,仓皇之下,直接滚下了战马。
“哎呦!”贾诩痛呼一声,但看着战马离去的方向,也知道只能智取,不可逃离了。
下一刻,他揉着摔疼的脊背忙慌着往后退去,看着刺来的长剑,谎话张嘴就来:
“我是刘表!同为汉室宗亲!玄德手下留情啊!”
这话一出,刘备瞳孔猛地一缩,咬着牙硬生生将刺向贾诩眉心的长剑往上偏移了一寸,只刺碎了贾诩的发冠。
“刘表?”刘备怀疑地看着贾诩。
他眼中燃着怒火,但心中却觉得甚是可悲。
董卓竟然能让汉室宗亲为其效力?
这大汉天下,难道真的烂到根里了吗!
这一刻,无力、失望、不解,种种复杂心绪,萦绕在刘备心头。
这种情绪不亚于那日知道袁术扣粮,以至于孙坚战败的时候。
他突然极其想念张与。
他想知道张与如果看到这一场景,会怎么说?
听到刘备问话,贾诩才从自己头发都被劈散的惊吓中回过神来。
见刘备神情略有恍惚,聪明如他,很快就将这前因后果串联起来,并为自己找到了一条脱身之路。
他连忙开口:
“正是!我乃是鲁恭王刘余之后,刘表刘景升!同为汉室宗亲,玄德你可不要冲动啊!”
刘备闻言,收剑回鞘,眼神复杂地看着贾诩:
“景升兄,你身为汉室宗亲,为何偏偏与那董贼为伍?!
天子被困,我大汉江山倾颓至此,你难道不知道是这拜谁所赐吗?”
性命攸关,贾诩也成了演戏的高手。
他目露为难之色,语中满是痛苦:
“玄德,我如何不知?可大汉积重难返,命数如此!不是董卓,也是别人,岂是人力所为?”
“我唯一的儿子在雒阳,我不得不效力董卓。不主动献计效力,已经是我能做到的最好的结果了!”
刘备看着身处两难之地的‘刘表’,突然理解了他。
刘表当年参加太学运动闹得沸沸扬扬,他当年还曾钦佩过刘表是个英雄。
只可惜,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一个英雄偏偏因此,而在董卓这个小人手里动弹不得!
如何不让人唏嘘?
贾诩略微有些心虚,但面上又不敢表露出丝毫破绽。
他笃定,刘备今日闹这一出,就是因为还心向大汉。
而刘备能驻马听自己辩解,便是不想杀自己。
因此,冒充一个虽然无能为力,但依旧坚守内心的汉室宗亲,是最好的逃命方法!
而此时,刘备也正如贾诩所想的那样。
他今日本就是要故意留些活口,让郭汜知道是自己劫了聘礼,但是又拿不出证据。
所以,就算‘刘表’活着,说出自己的身份,也不会影响大局。
正如‘刘表’所言,他只为了保命罢了,何以至死?
刘备有心放‘刘表’一马。
他叹了口气,缓缓开口:
“同为汉室宗亲,我不杀你!但下次,就不一定有这么好运了,景升兄,你走吧!”
闻言,贾诩长出了一口气。
虽然早就猜出会是这个结果,但是身在局中,等死求生的时间实在是太难熬了!
想着,贾诩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对着刘备一拱手:
“多谢玄德。”
说完,扭头就往轮式而去,完全没有管正在被陈到和张飞疯狂屠杀的西凉兵们。
刘备看着‘刘表’远走的背影,思忖片刻后,还是开口叫住了‘刘表’:
“景升兄,请留步!”
难道后悔了?
闻言,贾诩汗毛直立,咽了咽口水,微微定神后,这才转头看着刘备。
他面上露出些不解之色,但却一言未发。
只见刘备高坐马上,目光坚毅,沉声开口:
“景升兄,即便天下人都背弃汉室,你我作为汉室宗亲,也该全力相扶!”
贾诩一听刘备说的这话,心瞬间就从嗓子眼放回了肚脐眼。
紧跟着,刘备再度开口:
“这天下还有汉臣,还有我,我不信大汉命该如此!我会率军杀入雒阳,救出天子,为大汉再造一个朗朗乾坤!”
想起之前和张与讨论过的群策群力之事,刘备又道:
“景升兄,若有那日,希望你我能同朝为官,共扶社稷!”
紧跟着,没等‘刘表’开口,他便招手,让身后打扫战场的士卒牵过来一匹马,给了‘刘表’:
“此一去,山高水长,望君保重!”
说完,刘备扭头就走了。
这下,想叫刘备留步的人就换成了贾诩。
他素来只谋己,没有什么信仰,也从不在乎这天下姓甚名谁。
可是看着被自己利用的刘备说出这么一番话,他突然想劝刘备随遇而安。
只不过话到嘴边。
考虑到还是自己的小命比较重要,贾诩还是闭上了嘴,只是上马往轮式而去。
“郭将军!您有大祸临头啊!”贾诩一路高喊着,驭马冲向了郭汜暂住的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