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眠有时候抻一抻懒腰,卷一卷腿,又没想起自己的膝盖头,经常把伤口拉扯到。
她懒腰抻到一半,就伸手抱着膝盖,疼痛中带点多愁善感地吸口气。
索性她人小,正是长身体长肉的时候,这养伤也没养太多天。
等伤口完全长拢以后,那丑陋的伤痂也就掉了,露出一道淡淡粉红的伤痕。
随着她慢慢长大,这道淡粉色伤痕还会越来越浅。
芫华来给她看过了,无需特意除疤,往后伤疤也会几乎淡得看不见。
等眠眠痊愈以后,她又下地该跑跑、该跳跳了。
之前不能走的时候她只能跟着爹学学文化课,现在腿好了,她还跟着娘学学基本功。
她俨然又成了姬无瑕身后的小尾巴。
学基本功的时候她满腔热忱,大抵是因为她娘最会给她画饼。
比如在教她一样基本功之前,姬无瑕会先给她耍套刀法枪法或是剑法,厉害中带着英姿飒爽,眠眠看得眼都不眨一下。
耍完以后,姬无瑕就对眠眠道:“今天要教你的,你照着学,等你学精了,就会有这样的效果。”
眠眠两眼放光:“我要学,我要学!”
然后眠眠一学就是半天。
姬无瑕每每都能在她有些泄气的时候精准鼓舞,道:“想想以后,等你练成了,就同我一样,以后打架谁打得过你,你踩着屋顶就能飞,以后谁跑得过你?以后别人都只有眼巴巴看着的份儿,是不是想想就带劲?”
眠眠用力点头,重新提气,道:“是,想想就带劲!”
姬无瑕还道:“你现在练的这些,你如意哥哥也在练,如意哥哥都能坚持,你要是坚持不下来,回头如意哥哥会笑话你。”
眠眠汗水巴拉地道:“他都行,我也行!”
姬无瑕道:“我儿有志气!”
她精力旺盛,有时候练完了半天,等傍晚到宫里看见长景比划时,她也跟着比划。
比划的时候她偶尔没站稳,一屁股坐地上去了,自己爬起来拍拍屁股又继续。
大概是有了目标想成为像娘一样厉害的角色,眠眠又被她娘一路画饼引上道,以至于她对习武有种迷之热衷。
但轮到她爹教她文化课时,她的积极性显然就没有那么强烈了。
而且她爹又不会给她画饼。
眠眠一坐在殿上的书桌前,就开始叹老气。
长景便哄劝她道:“每个小孩从小都要读书写字。”
眠眠道:“我知道啊。”
姬无瑕也在殿上,道:“要是不会认字,再好的武功秘笈你也看不懂。”
眠眠道:“我知道啊。”
姬无瑕道:“等你长大了,别人要是知道你书读得不多,会嘲笑你。要是知道你胸无点墨,你行走在外,还容易被人拐了去,到时候签了卖身契卖给别人你都不知道。”
眠眠问道:“胸无点墨是什么意思?”
长景道:“就是肚子里没有一点墨水。”
姬无瑕道:“你肚子里要有点东西,行走四方才不怕。”
眠眠点点头,表示她领会了。
后来行渊回殿里来,检查长景的功课。
长景如时完成了,在皇长兄这里过了关以后,他才能出去跟着皇长嫂再练两招。
但眠眠就没有这么自由了,她爹才见完大臣回来,正是要教她学习的时候,她只能坐在书桌前,听她爹的教诲。
眠眠学了字,听爹爹讲解了文章和一些浅显易懂的道理,她背文章背得颠三倒四,东缺一段西缺一截的。
行渊一边批阅折子一边听,时不时眉头就跳了跳。
背到后来,眠眠的声音渐渐迟缓小声了去。
他抬头一看,就见她站在自己的座椅上,伸手把桌面的砚台扒到自己面前来,然后加点水,开始一本正经地磨墨。
磨墨的方式行渊教过,对于这种非书本上死记硬背的东西她倒是一学就会。
行渊便由她自己捣弄,又低头去继续批折子。
眠眠磨一会儿,又加点水继续磨。
她像只小牛儿拉磨似的,磨得个气喘吁吁,两只小手齐上,双手抓着墨条嘿咻嘿咻地来回推拉。
她再往里添水,虽然墨不浓厚,但也是半砚池的黑水。
眠眠终于停了下来,长出一口气。
然后她对着砚池又叹一口老气,小圆脸上浮现出不属于她这年纪的复杂的表情来,叹完气后,就颇有仪式感地伸手去,一脸郑重地双手端起砚池。
等行渊发现不对,再度抬起头来看时,想阻止已经不行了。
只见眠眠端着砚池凑到嘴边,一咬牙就一口仰头闷了……
行渊:“……”
饶是行渊素日里再沉稳,此时此刻也感觉到额头上有一根筋顺不过来,直抽抽跳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