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关军情告急,马文升被紧急召回京中,只留下朱厚照一人。有马文升在朱厚照到底束手束脚,如今马文升走了朱厚照除了担心军情之外还有一些欢喜。朱佑樘又怕朱厚照没有可靠得用的人,仍将陈宽派来,帮朱厚照镇住这些侯爵老爷们。
虽然不喜欢马文升的做派,但是他说的的确有些道理,朱厚照纠结了许久,到底只在奏折上写了那实在不成样子的几人,不过是杀鸡儆猴而已。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朱厚照放出了风声,只要将自己的亏空弥补,就既往不咎。有了先时处理那些人的雷霆手段,一时间京中到处都是卖铺子卖田地的,连物价都下降了几分。
对于这些朱厚照自然是乐见其成的。重新清算了账目,果然就饶过了那些补上亏空之人,开始重新整理京营操练规矩。
然而,那日杜若见刘东和朱厚照那一幕,狠狠吃了几回醋。朱厚照觉得他这些醋吃的无中生有,但是联想到自己前一世,知道这是杜若的心结,也就随着他的心。
两人都还小,也不能干出什么事来,到底不过是说些甜得发腻的情话同榻而眠而已。
至此朱厚照几天见刘东别扭着,刘东以为自己做的什么事遭朱厚照不喜欢了,伤心了好几日。直到朱厚照不再那么尴尬了,两人复才好些。
倒是杜若心思敏感,从此多注意刘东些。但是同样是因为前世之顾,只肯埋在心中自己思量,不敢再想像前世一样逼迫朱厚照因为自己的怀疑远了自己的朋友。
一时间伺候的诸人都觉得三个主子之间都怪怪的,但又无迹可寻。大家也只当小孩子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因此并不惊奇。
朱厚照祖父虽然早早地就离开了军队,赋闲在家。但是到底当过将军,朱厚照对现代练兵之事也知道许多。有了陈宽这一个只听自己命令的人,朱厚照自然放手去做。
什么队列训练,体能训练都用在了场上。当然在热兵器无望的情况下,阵法练习还是必须的。另外古代一些特色的训练如劈砖,碎石,射箭等依然保留。军中的那些百户千户们也是不中用的,陈宽献计找了几百个武僧暂时来做营中的教习。有人坐镇,营中自然军容整肃,风气一新。
如今看来朱厚照有德有才又得皇上皇后的喜爱,太子之位坐的稳稳地。杜若是朱厚照身边唯二得意之人,杜若又自有一番长袖善舞的本领,京中那些世家子弟结交的不少,英国公世子张瑞就是其中一个。
张懋最后是连降三级,最后可能还会连这个国公的爵位也要丢了。这件事正在风间浪头上,京中大半勋贵尚且自顾不暇,哪里会多事去拉这个被厌弃了的英国公一把。实在没有办法,张瑞只好求到了杜若头上。
杜若也有自己的打算,看着这个样子,朱佑樘对朱厚照妥协了,降了英国公的职,自然是不会再动英国公的爵位了,因此当即答应了张瑞。
杜若自然也告诉了朱厚照,倒是朱厚照觉得这是一件小事,并不多计较。
及至五月是朱厚照外祖母金氏六十的整寿,营中大局已定,朱厚照便又回了京,为外祖母大寿准备。
朱厚照在京营中事事烦心,消息到底有些不通。回了京才知道朱佑樘诏命保国公朱晖佩大将军印,充总兵官,右都御史史琳提督军务,太监苗逵监军,抵御鞑靼入侵去了。
没想到朱佑樘又旧病重犯,朱厚照真是气急了。鞑靼,火筛两只总共不过五万人,而明军沿途驻军上百万,不思量着让驻军主动防守,竟然听从了朱晖这厮的话,关门不出,等朱晖去解决边患。
这厮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去年更换京营大帅,就让他监督三千营兼领右军都督府。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明武宗竟然听从朱晖,升迁者有一千五百六十三人,朱晖则加为太保。后来火筛勾结朵颜三卫入侵,他带兵抵御,竟然将功劳都揽到了自己的头上,冒领了许进的功劳。要不是杜若有商队在西北消息灵通,恐怕就要被他蒙骗了去。他辩解这是手下人做的,他并不知情,逃过一劫。但是当时朱厚照就觉得此时这人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如今朱佑樘不听自己的劝,执意相信这些劳什子“老将”“武功世家”,朱厚照气上心头来,不顾张氏的劝,直接冲到朱佑樘面前就直谏,直言此战必败。
朱佑樘对朱厚照是好性,但是也容不得朱厚照这样挑战自己的君父权威,当即就叫太监何鼎将朱厚照叉出去,关在慈庆宫中禁足。
第二天满京城都知道了,太子触怒皇上,皇上龙颜大怒,太子被禁足一月,连金夫人寿诞的寿宴也参加不了了。
朱厚照,朱佑樘父子两赌气,可愁煞了张氏。周太皇太后在后面虎视眈眈,周垚年纪小小凭借邵氏谋害太子案,太监织造*案连连升级深受皇上的信任,周太皇太后又有心离间朱厚照和朱佑樘。这样可不正是中了这些小人的下怀吗?
张氏也知道不好一味替朱厚照说话,只好耐着性子哄着朱佑樘,希望他早日消气了吧。张氏知道朱佑樘,朱佑樘又哪里不知道张氏。见她一天到晚不安着,连艾草都知道娘亲不高兴了,朱佑樘自然也知道张氏心中所想。
只是他自己也不愿意顺着张氏的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因此也冷着张氏,在乾清宫中歇了四五日。头天还好,第二日开始就有清宁宫中的各色女官宫女来送汤送菜,连带着着乾清宫的小宫女都浮躁了几分。朱佑樘还在气头上,张氏又不好像往常那样伸手管着这些小蹄子,乾清宫愈发不成样子。
在第五位太皇太后宫中的女官在晚上穿着甚为清凉的为自己送来了一碗玉竹赤羊汤后,朱佑樘终于忍不住悄悄回坤宁宫。
前面只有蒋琮一人提着琉璃灯在前,夜色如水,朱佑樘又想起了去年中秋节一家人赏月的时节。可叹当时“蒋老儿,朕真的错了吗?”
“皇上当然是没有错的。圣上和太子殿下只是立场不同而已。”蒋琮当然知道朱佑樘心中所想,朱佑樘想的是如何在各方势力中寻找一个平衡点,既不让清流坐大,也不让勋贵做大。朱佑樘励精图治,任用贤吏,远离宦官,清流文官已经慢慢做大,渐渐成了一股气候。没有了宦官的牵制,朱佑樘只能不断抬高勋贵的地位,以勋贵牵制清流文官。
“可是照儿不能明白朕的苦心。”朱佑樘看着两侧的宫墙,都说说是九五至尊,可是焉知九五之尊活的连一般百姓家庭都不如,虎父食子,兄弟相残。自己年少时发誓自己有了儿子,一定让他快活一世,等真正有了孩子才知道养儿不易,教儿更不易。
“皇上怎么不和太子直说呢?”蒋琮也是为朱佑樘着急,明明有些事朱佑樘是为朱厚照好,但就是闷在心里不跟朱厚照讲,白白在父子间制造隔阂。
“他还小呢。”朱厚照真的还小吗?朱佑樘扪心自问。其实他知道自己的儿子已经足够大了,可是在自己心中,他始终是刚出生时自己怀中那个娇弱的生命,是软软的在自己怀中的小包子。
他还是那么的天真,一场热血,朱佑樘怎么舍得让他这么早的被黑暗侵染,学会所谓的帝王权术,让那双如星子般明亮的双眸黯淡下去。
“的确,太子殿下还小呢。皇上正值壮年,时间还多的是。太子殿下不懂事,皇上慢慢教导就是。”蒋琮是人精,就是讨好朱佑樘也是迂回着来。朱佑樘当即就笑了,“蒋老儿,你也不用说好话,这个小崽子朕必然要好好收拾他一番。”
到了坤宁宫,幸而还未落锁,朱佑樘让众人不要出声,悄悄进了张氏所居之处。一路上只听坤宁宫中促织和鸣,还有艾草自己种的小小碗莲和茉莉摆在廊下,小荷才露尖尖角,月夜清辉赏雪花。几日不见,原先含苞的茉莉竟然开了,朱佑樘很是高兴,走过去细细观看。
悄悄立在廊下,听见里边窃窃私语声,朱佑樘止住脚步原来是张氏正在哄艾草睡觉。透过琉璃窗户,见艾草躺在床上,盖着一床薄被,张氏坐在床边跟她说话,讲的是李寄斩蛇的故事。
只听见妻子绘声绘色讲故事的声音,也有小女孩娇憨可爱的撒娇,朱佑樘竟然一时听得痴了。一会儿故事讲完了,朱佑樘正待离开,却听艾草问道:“艾草好几天都没看见爹爹了,好想爹爹呀。”
模模糊糊的听张氏安慰艾草说是爹爹忙,朱佑樘自己觉得有些愧疚了。又听艾草发小脾气说道:“母亲总说忙,大哥哥不见了你说大哥哥忙,大哥哥回来了你还说大哥哥忙。爹爹你还说他忙,你只会骗艾草,明明是爹爹生气了。”
张氏忙哄她,蒋琮见朱佑樘站在那里良久,怕夜深露重伤身,因此唤朱佑樘是否进屋去。
张氏听见外面有声音,正待问有什么事,就看见窗户上露出一个高大男人的身影,立马喝道:“谁在那里。”唬的艾草直往张氏坏了钻。
朱佑樘不好意思的小声说道:“是我。”匆忙进屋而来,张氏见是朱佑樘,松了一口气,叹道:“你可吓了我一跳。”
倒是艾草高兴的不得了,直唤:“爹爹,爹爹。”
朱佑樘便坐下哄艾草睡觉。见朱佑樘自己来这里了,张氏自然顺着他,丝毫不提朱厚照之事,两人各自睡下一晚无事。
太子被斥的消息传遍京城,众人皆不在意,反正不过是孩子犯个错而已,太子又无夺位的兄弟,不过是暂时禁足不干大事。朱佑樘也是这样想,正待解了朱厚照的禁足。京城中却传了风言风语,说朱厚照和杜若两人在整备京营之时,假公济私,收受贿赂,那些弥补的亏空都被这两人私吞了。那些物品就藏在京营中的什么杂造局里。不过短短几天,以讹传讹竟是满京城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