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裕是一个有一点小聪明的人,靠着这点小聪明他从何鼎的一干徒弟中最终脱颖而出,变成了他的干儿子。又靠着这点小聪明成功的战胜何鼎的其他干儿子补了杭州织造这个肥差。如今到了大事他却不能再靠这点小聪明了。
“真的是殿下?可是确认了?”若只是平常客商,就完全不用担心了。
王荟这时却精明起来,他想着怎么能让梁裕和自己一条船才好,绝对不能让梁裕把自己推出去,和自己撇清关系。“必定是殿下无疑了,那些人一看就是锦衣卫的身手,况且与他同行的人拿了信物去找守备,守备给他们开了城门。”看梁裕还是有些犹豫,王荟又加了一把火。“听说他们坐的牛车找到了,满车的血,该是受了很大的伤。”
事已至此,梁裕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无论如何都是死罪难逃的。况且这样的大事干爹也是管不了的,即使跟干爹说,干爹恐怕也是先杀了自己去请功。想到这里梁裕对王荟动了杀机。
看梁裕眼神忽变,带着狠意,王荟知道他是打自己的主意了,心下更是慌张。到底是生死关头,王荟也不肯放弃,立马跪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道:“请公公治我的罪。是我御下不严,才让他们私自找殿下寻仇。如今大祸临头,还请公公拿出个办法来。或是干脆绝了他们嫁祸给山匪,或是及时逃走,我万事都听公公的。”
听了这番话,梁裕脑中只有四个字“斩草除根”。若是谁都不知道是织造府的人动的手,关他梁裕何事?如此想来却不能现在就杀了王荟,小罗喽们死了就死了,王荟却要死的无声无息才好。这时打定主意,又问王荟有几个人回来了,又有几个人知情。
王荟知道梁裕动心了,忙将具体情况一一报来。梁裕想着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便依然让王荟带着人去追杀两人,且务必要将锦衣卫那帮逃走的人也务必杀尽为好。如今梁裕已经魔怔了,犹如溺水中的人抓着了救命稻草,只是他不知道这稻草到底是镜中花水中月,是救不了他的性命的。
让王荟带着剩下的人去找朱厚照他们了,可是梁裕到底不放心,亲自要去找漕帮的人来帮忙才好。梁裕打算的清楚,最后结果了那两人的性命,便让自己的心腹杀了王荟他们,反正养的都是些不正经的人,杀了也不可惜的。至于漕帮只要不告诉他们被追杀之人的身份就好,不过是多几分银钱,以后多给他们几分方便。
如此两方人马,一方找一方追杀,在一天之内将杭州搅得天翻地覆。
朱厚照杜若两人挨到了天亮,杜若还好虽然伤口众多到底只是些皮肉伤,不过是留些青紫的肿痕,连那些小伤口都已经结痂了。倒是朱厚照,虽然被保护的挺好,但是毕竟是大伤口,还在慢慢的流些淡色的脓水。
杜若看他伤口上尽是些树叶渣渣,土粒等物,血液已经凝固又不好清洗,心疼的不得了。朱厚照受了伤又大出血一会,应该是伤口有些感染了,今天一大早就发起烧来。如今烧的面红耳赤。
查看自己伤口的人一脸凝重,朱厚照也急了,他现在也知道自己大概不太好了,整个人都是糊涂的,连眼睛都涨涨的疼。“可是有什么不妥?”
朱厚照急了,杜若却不能急,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安慰朱厚照道:“挺好的,都已经结痂了。应该是昨天太过劳累,如今放松下来就有点发烧。”朱厚照也不能扭头看见自己肩上的伤口,看见杜若安慰自己,也就放下心来。
这样的情况已经不能再耽搁下去了,杜若看了看周围,全是看不见尽头的林子。又想着昨天那群人走过的路,扶着朱厚照一起顺着那条路的里侧而行,随时注意着别遇着了人。
随着走了不知有多远,忽然看见了前方一条大河,杜若如今正是渴的厉害,如今也顾不得水干不干净了,舀起来就开始喝。他找了一张大叶子,洗干净了又接了水喂了朱厚照。想了想,又将胸前还算完整的一块布打湿了,小心的给朱厚照擦了擦伤口旁边的皮肤。
休息了一会儿,杜若两人又顺着大河走,想是否能够顺着大河找到一个渔户稍稍歇息。走了不久看见一个港口,可不就是那夜停泊的小港吗。再向远处眺望果然看见了一片稻田。杜若欣喜不已想起那日那个农夫所说自己村落就在不远处,当下找到了当日走的那条路,走了不久果然看见了一个小小的村落。
现在太阳刚刚出来,空中还弥漫着些浓雾,辛勤的农人们早就开始工作,远远的就听见了彭彭的给稻谷脱粒的声音。一个提着竹篮的妇女首先发现了,一身伤口的两人,大叫道:“你们是从哪里来的,是什么人?”
一副防备的样子,想来是将自己两人想成了盗贼一流了。杜若马上摆手道:“我们兄弟二人是和父亲来杭州做丝绸生意的,路上遇见了劫道盗贼,成了这个样子。听说附近有个小杨村,里面有个叫杨二锤的,请问大娘可认识?”
那人方才放下心来,舒了一口气道:“我还以为你们是干什么的呢。杨二锤我认识啊,就是我家二哥,正好我要回家,你随我来吧。”说着看着一个孩子就要倒下去了,忙过去帮忙搀扶着,叹气道:“这天杀的哟,是遇不着好官,这周围的强盗是越来也多。可怜你们伤成这样。”
此处离村不过是几百米的路程,三人进了村,看见一色的青砖大瓦房,只有间或几家是茅草棚,即使是这样也收拾的整整齐齐的,不像其他村子一样,破破烂烂的。
就听见那妇女到一家门前大喊道:“小桂,小桂,你们家来人了。”就看见门吱嘎一下开了,原来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长得也甚是齐整,扎着小辫,站在那里脆生生的说:“小婶,谁来啦?”
“这两个后生,说是你爹爹的认识的,你把你爹爹叫回来,我先让他到我们家坐坐。”听了这个女人的话,朱厚照倒是觉得她有几分见识。知道只有小侄女自己在家,不好让她一个人和两个陌生男子在一起,还知道先把他们家大人叫回来。
原来这女人家就是隔壁家,带着两人进了隔壁屋,就看见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带着一个刚刚会走的小女孩在那里剥莲蓬。看见母亲回来了,大的男孩子忙迎上来,又看见了母亲后面的两个人,又害怕的躲到门缝里。
“大柱子,给倒两碗糖水来。”小孩子倒是勤快,利利索索的去端了两碗红糖水来,一放下就有羞怯的跑到屋角去了。
“小孩子不懂事,两位不要怪罪。两位喝些糖水补补力气吧。”杜若看着屋子收拾的十分的干净利索,又听她说话做事不同寻常农妇,心下惊异。只是她对自己倒是没有敌意,因此暂时压制下来,扶朱厚照坐下喝水。有总比没有好,往常这样的东西朱厚照肯定是嫌弃的,这时候也顾不了这么多的,咕噜咕噜的喝完了。
两人在那里坐着,妇女自己去做其他事情了。朱厚照将自己的荷包拿出来,摸了摸里面还有十几个银馃子并一串几十个大钱,将它偷偷的塞到杜若的手里。杜若摸着手里的东西,看了一眼朱厚照,朱厚照摸摸他的掌心,提起精神挤了一个笑容出来。
杜若看他越来越支持不住了,心里越来越着急。等了好一会,才听见外面一个男人的声音叫道:“弟妹,弟妹,我回来了。”说着,就推门就来,看见杜若他们俩明显愣了一下。
“大伯,可还记得我们。”杜若站起来对杨二锤拱拱手,笑道。杨二锤这才认出来这是三天前的那两个小少爷,只是惊诧于截然不同的境况,一个是锦衣华服,一个伤痕满身,倒是小的那个还是好的,只是身上一半都是鲜血。只是他心中又惊又疑,面上却笑道:“原来是两位小少爷,不知找我可有何事?”
人家这样明显是不欢迎自己,杜若虽然很是尴尬,但是如今只有他一个人了,只能笑着回说:“我们兄弟两去叔伯家做客,路遇强盗,家人拼死相护才逃出来。见附近有个小杨村,想是大伯的村子,想暂时歇歇脚。”
虽然还没有全信,杨二锤到底放下了一些戒心,领着两人进了自己家的家门。进了门去也是收拾的干干净净,黑漆的桌子,雪白的墙壁,远远和自己当时对他贫穷的形象不符。
堂屋里只有他们三个人,杜若将荷包中倒出来的十来个银馃子递上去,不好意思的说道:“这里是一些银钱,还拜托杨大伯帮忙找一些衣物来。也烦请请一个大夫来。等家人早过来,我们必有重谢。”杨二锤接过去一看,心下了然,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