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都,郢城。
月光照落堂前雪,窗明几净。幽幽的屋中,家具陈设极其简朴,却不失格调。若是不说,没有人会将之与当今楚侯联系在一起。
楚侯蔡通一身战战兢兢,虽称侯立国,却不敢立宫殿,始终居住在昔日的荆州刺史府中。
蔡通穿着一身布衣,一脸花白胡须,脸上皮层褶皱却不失光泽。他斜躺在暖榻之上,看着天边圆月渐沉,手中指节咯咯作响。
“这么说来,杨羡刚从凉州回到了蜀国,就开始整顿军务,训练兵马了?”
“是的。”
半跪在蔡通面前的是一个妖类,虽然黑袍罩身,脸上的兽迹却是清晰可见。
“真是好手笔,去了一趟凉州,结了三个外援,还得了一支精兵。不愧是杨幼庵的子孙啊!”蔡通长长一叹,嘴上在赞扬着,脸上却是幸灾乐祸的表情,“想必现在桓武那厮一定是恨得牙痒痒的。”
“侯爷,近来蜀国的兵马一直在楚国的边境有着异常的动作,您不可不防啊!”
“你什么意思?”
“杨慈当年便是目中无人,杨羡更是年少气盛。杨羡手中握着蜀王夏宫涅,乃是大周正统。若是他对楚有所动作,侯爷可是很被动啊!”
蔡通一笑,双目圆睁,空中凝聚无形的气劲,直冲向了那个妖类。
那妖类想要躲避,可是哪里躲得开,被这气劲击飞了十来步远,直撞在了木门之上,震得木屑碎碎,方才止步。
黑袍翻飞,『露』出了里面的一张狮脸,狼狈至极。
“师猛,你当别人都是傻子么?年纪大,却这么蠢。想挑拨离间,还是多学学吧!”
“在下不敢。”
师猛匆忙起身,跪在了地上,把脸落在了黑暗之中。
“我和你们妖族本就是就合作关系。不过你们妖族的小动作未免太多了一些。你的兄弟师威百多年前掀起了季孙之『乱』后,就一直隐藏在了西南郡,和当地的土夷为伍。永和四年,他死在了杨羡的手上。永和五年,凉州北山山脉之中一个妖族的营地被摧毁,其中妖类死了个干净,你们妖族苦心经营的贸易路线就此毁了,也和杨羡脱不了关系。你想要借刀杀人,可也要看看刀愿不愿意?”
师猛跪在冰冷的地面上,背上冷汗直流,他没有想到,蔡通居然将他们妖族的秘事掌握得一清二楚。
思虑良久,师猛刚刚想了一个敷衍的理由。
“侯爷,我们.......”
谁知道师猛刚刚开口,就被蔡通怼了回去。
“本侯没有兴趣知道你们妖族的那些烂事。你要知道,我们是合作关系。既然是合作,那便是互惠互利。你要对付杨羡,尽可以去。不过,那是你们妖族的事情,与本侯无关。”
蔡通看着师猛,眼神之中不带一丝情感,嘴角还留有戏虐之『色』。
师猛抬起了头,蔡通的神情让他很不爽。那种轻蔑的表情,仿佛他只是一件任他蔡通玩弄的傀儡。
而最让师猛不愤的,他知道这是事实。他就是蔡通手上的一件傀儡。多年来,蔡通用他做了多少的脏事,却是一点都不沾身。
眼前的这个老狐狸,做事不留任何尾巴,心狠手辣。多年来他与妖族合作,可是一点把柄都没有落到师猛的手上。
也就是说,蔡通如果愿意,出了这个门,他师猛就是个妖族贱类,与他蔡通不沾一点关系。
“在下明白了!”
师猛正想要外出,却听得背后蔡通说道:“门坏了,你得赔啊!”
师猛身子一抖动,忍了一口气,最后还是回道。
“侯爷放心,我明天就将修门的钱送来。”
师猛的身影刚刚离去,一道黑影便出现在了蔡通的身前,十分恭敬。
“蜀军在边境异动,究竟是为了什么?”
“蜀军动向不明,臣暂时还未能觉察杨羡的意图。不过杨羡刚在凉州动了手,却是没有精力再在我楚国生事吧!”
“不要低估了这小子。他杀了魔帝,占了魔城,却拱手让给了朱梓。明里是朱梓占了大便宜,可是暗中却把梁军这个祸水给引了过去,『逼』得朱武宵不得不与他联盟。可就算如此,凉州的的百姓和士卒还是对他感恩戴德。杨羡的目的不简单,你盯紧了。”
“是,侯爷!”那黑影顿了顿,继续说着,“师猛那妖类居心叵测。妖族在各地都有布局,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侯爷不得不防啊!”
“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妖域远在极西,若是真有什么动作,也有桓武在前面顶着,还轮不到我来『操』心。”蔡通冷笑,拂了拂自己的胡子,转而问道,“那些海族最近消停了么?”
“自从海王宫的修士去了边境之后,那些海族收敛了很多。”
“可这钱也不便宜啊!”
蔡通悠悠一叹,脸上有些惋惜的神『色』。
海王宫是个大宗门,门中弟子擅长驱水之术。海中异类经常『骚』扰楚国的海岸线,蔡通没有办法,只能花钱请海王宫的修士前去驱赶这些海族。
效果是不错,可是钱花得也多,这不禁让他有些肉疼。
“说到底,还是因为桓武那厮。我们自家的水军都被拖在了边境,才让这些海中异类如此猖狂。”
“侯爷,还有一件事情。今年天气早寒,我国的收成并不理想。清水郡和周边的几个地方都受了粮荒,有些人已经开始闹了起来。”
“又是范庆那些旧部的后代吧!”蔡通脸上出现了一抹厌恶的神『色』,“三十年来,天下大『乱』。本侯尽心竭力,夙兴夜寐,便是为了这楚国的安宁。本侯四季常服不过八套,食不甘味,常念物力为艰。可那些人既不能体谅国家的艰难,就让他们去死吧!”
“臣明白了!”
黑影消失无踪,这空『荡』的屋子里,唯有蔡通讥讽的声音在回响着。
“杨幼庵,你当年视我如蝇虻,可那又怎么样?三十多年了,我已经是一国之侯,而你却早已经身埋黄土,想必如今关中那坟头早已经长满荒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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