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您以为,徐长青此人何如?”
平谷城外,祖大弼部临时营地,一个年轻英武的将官,看向了闭目养神的祖大弼。
祖大弼看着是莽,但他可不傻。
身为祖家的偏房,能混到此时,哪怕都是以干脏活累活为主,却又一直能维持着,已经是证明了他的能力。
“这个,此人看着谦逊柔和,实则锐气逼人,嗯,不好说。”
祖大弼瓮声瓮气的说了一句,又闭上了眼睛。
年轻将官眉头微皱,还想逼问祖大弼,但想了一下,还是止住了。
他其实也知道他这位便宜二叔的性子,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他既然不想说,你怎么问肯定是也问不出来的,又何必浪费这些心神?
出了祖大弼的大帐,年轻将官看向了碧蓝的天空,喃喃道:“徐长青,你到底想干什么呢?”
……
晌午出头,还不到申时,京师方面的消息便是传过来。
不出徐长青预料,得到了平谷的战报之后,多尔衮开始保持克制了,进入了收缩防御姿态。
事实上,从徐长青逼临平谷开始,就不怎么担心京师的安危了。
老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依照清军此时的实力,真要拼命,拿下京师城并非是不可能,但若要真跟京师玩命,八旗的真满洲估计得成牛录的死了,哪怕能拿下京师,他们也将大幅度的逝去竞争力。
此时的大明的确腐朽不堪,朝廷也是浑浑噩噩,但此时大明的正统依然尚在!
就算内部矛盾重重,但真要到了满汉矛盾,这种种族矛盾必定是大头!
须知,就算到了晚清,反清复明的各种组织依然很活跃。
目前的状态,就算官方崩盘,民间的反抗也绝对能让多尔衮好好喝一壶。
历史上,他们之所以顺利入关,也是瞅准了时机,摘了李自成的桃子,打的是为朱明皇室报仇的幌子。
而以多尔衮的脑子,平谷这边后路都被切了,他又怎么可能再去跟京师硬刚?
换位思考。
换徐长青在多尔衮的位置上,这种程度便已经是足够了,只要在之后的战事中,成功击溃明军主力,京城甚至可以不攻自破。
京师大局的稳固,徐长青也放下心来,开始将精力全都投入到眼前的局面中来。
……
傍晚刚到,天色还没黑下来,东面便是有着数千精骑狂奔而来,带起滚滚烟尘,为首的‘蓟辽总督’和‘洪’字大旗,格外的刺目。
“卑职徐长青,见过洪督!”
徐长青可谓是给足了洪承畴面子,不仅带着各部将官亲自过来迎接,更是抱拳深深一礼到底。
这已经是徐长青此时的身份能给洪承畴的最大尊重了。
“哈哈,长青,快快请起。”
洪承畴的心情也是极好,赶忙翻身下马,亲自把徐长青扶起来,笑着看向徐长青的眼睛道:“结实了,也更稳重了,什么时候成婚,可一定要通知某一声。”
徐长青也不得不佩服洪承畴的人格魅力,成功者没有偶然那,忙笑着将洪承畴迎入城内。
洪承畴的卫队中,徐长青的老熟人刘朗看着两人如此亲密的并肩入城,整个人有些恍惚的不断苦笑。
如果说在很久之前,刘朗还有着跟徐长青较较劲的意思,那现在,真的是仰望都看不到了,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哇……
陪同洪承畴过来的还有吴三桂部和秦军的几个部将,但祖大乐和吴三桂都没有亲自过来,毕竟是领军大事,此时平谷也算是进入了战区,谁也不敢怠慢。
热热闹闹的欢迎酒宴结束之后,徐长青与洪承畴来到了平谷城官厅的偏房内,喝茶醒酒聊天。
“长青,中原之战,你做的很不错。若是开封有失,我大明的社稷,危矣啊!”
洪承畴端着茶杯,点评徐长青的功绩。
徐长青笑道:“洪督,当时我也是赶鸭子上架,没的选了。本来是拼命之举,没想到效果还不错。不过,洪督,丁启睿、孙传庭、杨文岳他们,战力着实让人担忧。”
洪承畴喝了口茶,用力点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某之前刚到关宁,就是因为摸不清底细,所有才会吃大亏。松锦一役,若不是你兵行险招,将皇太极斩落马下,我洪某人就是罪人啊!”
洪承畴似乎动了真感情,眼睛都有些红了,很真诚的看向徐长青。
徐长青忙笑道:“洪督,您真的谬赞了。长青能有今天,绝离不开您的教诲和提拔。此时能再次与洪督您并肩作战,长青必将竭力而为。”
洪承畴哈哈大笑,“你小子啊,还是那么谨慎。不过,该是你的,谁也抢不走!单说你此次奇袭平谷之役,便是功大于国啊!”
随着两人开始转向正题,徐长青也严肃了许多,“洪督,关于此役,您有何筹谋?”
洪承畴当然明白徐长青的意思。
哪怕徐长青此时声望如日中天,号称是‘大明第一战将’,但具体到此役勤王的战事中,徐长青注定不可能成为主力。
无他。
机动性不够!
包括徐长青皆是新军,精华基本都被带到了平谷城,打顺风仗或者防守还凑合,真要硬碰硬的野战,徐长青和模范军是基本没有机会的。
这也是徐长青一直没有动北塘海边营地的核心原因。
这就是个唬人的架子,收拾战场可以,正面鏖战,不存在的。
不过,两千多匹骡马、以及上千精骑组成的物资运输队,已经在路上,不出意外,今晚晚些时候就能到了。
“这事情某也一直在思虑。”
洪承畴叹息一声:“长青,我听说鞑子此次号称十几万,还有鼻子有眼的,这是怎么回事?”
徐长青思虑片刻道:“督臣,我以为这是虚张声势,鞑子不可能有这么多人的,但是京营在这方面,恐怕能看明白的人不多。不过这事情对咱们来说,倒也不是坏事……”
徐长青虽是说的很含蓄,但洪承畴又岂能不知道其中妙处?
不由笑着点头:“京师之局,危在旦夕,不可不救!我打算,明日一早便令先锋进军通州方向,先试探一下清军的反应,长青,你以为如何?”
徐长青不动声色道:“督臣,不知何人为先锋?若是可以,卑职也愿为先锋!”
洪承畴哈哈大笑:“我就知道你闲不住!明天一早你们便一起动身吧!有王廷臣和祖大弼的精骑护卫,你可放心赶路!”
徐长青忙故作大喜道:“谢督臣!对了,督臣,还有一件事情,长青要与督臣商量。”
说着,徐长青笑着将平谷城物资的事情,对洪承畴叙说一遍。
“什么?”
洪承畴顿时一愣:“你,你要把这些物资,分掉……”
他也没想到徐长青会这么大胆,更是这么康概。
须知,平谷城仅是现银就有小三十万两,更别说其他物资了。
按照明军的惯例,这东西谁抢到就是谁的,洪承畴作为徐长青的老上司,此时又是大权在握,他自然不怕没有好处。
毕竟,徐长青不是不懂事的人,该有的‘孝敬’肯定是不会少的。
但洪承畴没想到徐长青居然能把这种肥肉吐出来,而且要分掉……
徐长青笑道:“督臣,现在国难当头,卑职要这么多银子物资也没什么用,还不如让兄弟部队吃饱喝足,好好跟鞑子干!不过,督臣,卑职也有一个小小的不情之请……”
“哈哈。”
洪承畴已经明白了徐长青的心思,这是徐长青在为他做嫁衣啊,忙笑道:“你个小机灵鬼,跟某还需藏着掖着吗?直说便是!”
“好来。”
徐长青故作欣喜道:“督臣,等此战后,鞑子出关,卑职想收拢一部分其中流民。包括之后如果咱们再能截获鞑子的人口物资,还是可以按照这个方案来分配……”
……
徐长青已经离去,洪承畴却是陷入了深深的思虑。
虽说早就知道以徐长青的精明,定然不会给他找麻烦,而且必然会规规矩矩听从调令,但洪承畴也没想到,徐长青居然会为他奉上这么一份大礼!
有这些粮饷物资在手,此役,他可以稳稳的坐定头把交椅,便是吴家、祖家,也很难再忤逆他的面子。
毕竟这场仗谁也不知道会打多久,大家都是急匆匆赶过来,粮草带的本就不多,这种混乱局面,把核心命脉的粮路希望,全寄托在京师方面,显然是极为不明智的行为。
良久,洪承畴深深叹息一声,低低道:“长青啊长青,某还真是小瞧了你啊!你这胸襟,便是某也赶不上那……”
……
洪承畴已经掌控了平谷城的物资,并且很快就会分赏给各部的消息,眨眼便是传遍了整个平谷城。
模范军对此有着小不爽不表,王廷臣,祖大弼两部,包括洪承畴的秦军各部,却是欢欣鼓舞,沸腾不止。
而且,消息很快便是传递到了后方的吴三桂和祖大乐的主力中。
洪承畴甚至给唐通也发去了消息。
而在这个过程中,徐长青却是悄悄隐身了一般,把所有风光都送给了洪承畴。
不过,这种事情瞒肯定是瞒不住的,徐长青不动声色中,又多了个‘散财童子’的外号。
平谷城南校场。
徐长青中军临时驻地。
徐长青刚刚接到物资队的消息,他们已经到了平谷境内,大概大半个时辰后就会赶过来,跟主力汇合。
这时,红娘子却是急急冲进来:“大帅,您,您是怎么想的啊!那些牛羊金银,咱们都舍不得吃舍不得用,您,您怎么就这样把它们送人了,还捞不到半点好啊!”
看着红娘子激动的俏脸都是一片涨红,恍如妻子看到了不成器的败家男人在挥金如土,徐长青不由一笑:“红将军,稍安勿躁。这事儿,咱们其实不吃亏的。”
“不吃亏?”
红娘子简直看外星人一般看向徐长青,“我的大帅弟弟,姐姐就算不会算数,也知道咱们这次裤子都亏掉了,你跟姐姐说咱们还不吃亏?”
看红娘子对自己的称呼都换了,徐长青的笑意不由更甚,也更为放松:“我的红姐姐,你觉得,以咱们的实力,这些物资人口的,咱们能运走多少?”
“嗳,这个……”
红娘子有点无言。
徐长青继续笑道:“再退一步,红姐,你感觉咱们就算打赢了鞑子,这种东西咱们能全部吃下吗?别人眼红的还不得刨了咱们的祖坟啊!”
“可,可也不能就这样白白送给那姓洪的做好人呀……”
红娘子还不甘心。
徐长青笑着给红娘子倒了杯茶水:“红姐,要是,这些东西能让咱们至少名正言顺的分走一半的人口呢?还有,以后若是再碰到了清军的这些财产,咱们还能按这个比例分呢?”
“这……好像,好像咱们还真不吃亏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