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爷,时候已经不早了,您不去休息一下吗。”
时间悄然来到了子时初,整个世界都陷入安静,唯有周围的篝火时而‘噼里啪啦’的作响。
徐长青正在城门楼子的观景台里喝着小酒,布木布泰带着一股冷风笑吟吟走进来。
“太后,您这不也没休息吗,呵呵,来陪我喝一杯?”
徐长青看了布木布泰一眼,笑着拿过一个酒杯,倒满了酒。
“那可真是奴婢的荣幸了。”
布木布泰甜甜一笑,乖巧的坐下来。
两人也不多话,就这样接连安静的喝了几杯酒。
布木布泰的眼神愈发温柔,却没有情.欲,像是姐姐看弟弟一般,却又有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欣赏与崇拜。
就算徐长青也不得不佩服,这么多女人中,唯有与布木布泰相处的时候,是最舒服的。
这是一种化繁为简、大道至一般的感觉。
在后世时,徐长青倒也碰到过不少交际花拥有这种能力,但与之眼前的布木布泰相比,都少了点什么。
她几乎已经将知性与柔顺达到了极致,完美的诠释了女人是水做的。
“伯爷,您,可是有心事?”
这时,见徐长青有所放松,眼神中逐渐和缓,布木布泰笑着帮徐长青倒了一杯酒,柔声问道。
徐长青一笑:“大兵压境,我徐长青也不是圣人,睡不踏实啊。倒是太后您,怎么不去陪孩子?”
布木布泰此时除了顺治这个宝贝儿子,还有两个小女儿,都是小奶娃,换做一般女人,哪怕是哲哲、娜木钟,此时也都在照看孩子,可她却愣是舍了孩子,到这边过来陪徐长青。
“伯爷~,您这样说,那奴婢也只能去陪孩子了。”
布木布泰娇嗔了一声,俨然没想到徐长青这厮居然这么坏,直接把情绪破坏干净。
“呵呵,太后您别介意,我徐长青,其实就是俗人,俗的不能再俗的俗人。不过太后今晚能过来,我还是很开心的。”
布木布泰俏脸微微一红:“伯爷,其实奴婢之所以过来……也是考虑了很久。有一件事情,想跟伯爷说下……”
说着,她美眸流转的看向了徐长青。
徐长青脸色也郑重了不少:“太后有话请讲。”
“伯爷,那奴婢就斗胆了,只是奴婢的一种猜测。奴婢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总有些不安的感觉。或许,或许今晚会有夜袭!”
布木布泰很慎重的看向了徐长青的眼睛。
“哦?”
“太后可否详细说说?为何会有这种感觉?”
徐长青也抛去了玩味。
“这个,也不知道怎么说起,感觉吧,或许,这是我们草原儿女的天性。其实,当初伯爷您去埋伏山海关的时候,奴婢也感觉到了一些……只是,那时太过大意了……”
看徐长青笑了笑却并未说话,布木布泰也笑起来,放松了不少,继续道:“伯爷,其实不管是摄政王,平西伯,亦或是您,都是人中龙凤。今日战事看似激烈,实则大家都未伤筋动骨,奴婢若是站在大清的立场上,这海城,这一战,肯定是越快拿下越好。但之前摄政王已经拖了好几天,今天动手了,却并未利索,于情于理,肯定会有所不甘心的。”
见徐长青点头,面色逐渐凝重,布木布泰又笑道:“汉人说,兵者,诡道也。越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反而是机会最大的。奴婢这几天也一直在关注着模范军的布防。模范军晚间,一般是子时中刻换防,若是奴婢此时在大清,那,动手的时机,奴婢会选择在子时末,或是丑时初!”
说完,布木布泰便不再多言,笑吟吟的看向徐长青,跟徐长青碰了下酒杯,一饮而尽。
娇嫩的红唇在飘摇的火光映衬下,格外的妖艳。
徐长青此时也真的有点对布木布泰刮目相看了。
这女人,真的可以的!她的洞察力,敏锐性,许多男人都根本比不上!
这也跟徐长青的判断有着很大一致性。
通俗点说,就是‘节奏感’!
就像是拳击或是足球、篮球比赛一样,大家都势均力敌的时候,你不可能比对手强到哪去的,只能是拼命死磕。
而明星或者说球星,为什么会如此耀眼?
就是因为他们能够把握节奏,在机会飘渺的时候,‘灵光一闪’,将不可能变为可能,从而一锤定乾坤!
布木布泰所说的这个节点,正是最好的节点!
疲惫的值守儿郎们都去休息,换防的儿郎们刚刚上来,还需要一些时间来调整。
一旦在这个时机动手,纵然模范军反应快,却也必定是鸡飞狗跳,只要吴三桂他们把握的足够好,是有很大机会在护城河上架起支点,从而直接冲上城头来的!
“幸亏太后不是男人啊,否则,我徐长青恐怕要寝食难安那。”
徐长青亲自给布木布泰倒了一杯酒,笑着看向她的眼睛。
布木布泰盈盈一笑:“伯爷,奴婢跟您说的如此清晰了,您却如此淡然,想来,也是早有准备了。不知奴婢可否有这个荣幸,陪您一起等到那个时刻到来呢?”
徐长青不由哈哈大笑:“能与太后共饮,是长青的荣幸。太后不知道有没有听过,我们汉人有句老话,叫做‘百炼成钢’?”
布木布泰也来了兴致,笑道:“愿听伯爷解惑?”
徐长青笑着品了口酒:“很简单,就是说,普通的铁,要想变成钢,需要千锤百炼。但这东西吧,在有时候又是一种悖论。我们每个人,其实都是凡人,脆弱的很。别说百炼了,可能一点小病,一点意外,就能要了人的命。所以,不论是做人还是做事,都必须要处处小心,随时评估自己的承受能力。人,有野心是没有问题的。这是人进步向前走的动力,但这野心如果超出了自己的承受能力,太后以为,结果会如何?”
“这……”
布木布泰不由紧紧咬住了红唇。
徐长青这话说的虽很含蓄,可其中那种锋锐,已经是跃然欲出……
很快,她的额头上已经被冷汗填满。
眼前这个男人,简直就像是一座永远都不可测的深渊……
……
时间飞速流逝,很快便来到了丑时初。
此时模范军的换防工作已经完毕,稍稍的喧嚣都停息下来,城头上又恢复了固有的节奏。
只是春寒料峭,今晚似乎格外的冷。
城墙下的护城河,不经意的,又开始出现了冰封状态,周围许多被白天的鲜血浸染的土地,也开始被冻的硬邦邦的。
关宁军战阵。
火光愈发飘渺单薄。
这时,谢四新却满头大汗的来到了吴三桂的大帐内,“帅爷,都已经准备妥当了!”
吴三桂英俊的脸孔恍若成了雕塑,胡子都凝结成一团,棱角分明,片刻后,他这才有了反应,大步来到帐外,仔细看了看恍如迷雾般不透彻的夜空,冰冷的咬着牙道:“开始吧!”
“是!”
随着命令传达下去,原本幽静的关宁军战阵,迅速开始运作了起来。
无数身影纷纷扛着沙土袋,犹如老鼠一般蜂拥从战阵外冲涌进来,又迅速的掠过了战阵,奔向前方。
此时虽是没雾,却正值下霜的时候,能见度并不是太好。
尤其是站在火光旺盛的海城城头,要想分辨出黑不溜秋的城下的情况,至少得等到关宁战阵中的人影到三四百步,乃至一二百步的范畴内。
然而!
等关宁军犹如老鼠般的身影,真正暴露在城头上模范军儿郎们的视野中时,已经是铺天盖地,莽莽苍苍的一大片,一时根本就数不清到底有多少人!
“敌袭——”
“敌袭!!!”
“狗东西很多人,已经上了来了!”
刹那间,刺耳的呼喝声响彻海城城头,幽静的夜直接被刺破了,海城城头上一片糟乱。
正如布木布泰分析的那样,哪怕是模范军的素养,要在这种状态做出最有效的反应,也需要大量的时间。
“冲啊,攻上城头,手刃徐长青,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弟兄们,加把劲啊,别让他们喘过气来!”
“冲啊!”
眼见城头上模范军已经发现了他们的动向,关宁军众人也不再遮掩,气势陡然爆起来。
此时诸多模范军儿郎这才是看明白,关宁军早已经不止辅兵了,许多战兵都是抱着沙土袋往前冲,拼了命的往护城河里堆。
“砰砰!”
“砰砰砰砰砰……”
“干死这帮畜生,别让他们上来了!”
“模范军的弟兄们,身后就是伯爷,是咱们的老婆孩子,死也不能让他们上来!”
模范军迅速做出了反应。
此时红衣大炮、佛郎机炮、包括投石车虽还需要时间运转,可鸟铳不需要,此起彼伏的鸟铳声很快将这幽深的夜彻底撕碎。
刺鼻的硝烟冲起间,无数倒霉的关宁军将士横尸当场,血腥气息很快与霜雪味道融合起来,让这已经开始凌乱的夜越发暴虐。
关宁军究竟是老牌精锐,并没有被模范军略显仓促的攻势吓住,很快开始利用白天的工事展开还击,辅兵们丢下沙土袋,很快便退后,而战兵们仗着有甲,继续往前死顶!
也就是几分钟的时间,‘噼里啪啦’的云梯,已经架在了海城的城头上,有骁勇的关宁猛男已经开始往城上冲。
双方就犹如针尖对麦芒,片刻间便将火气冲出来,战斗迅速进入到白热化状态。
“杀模范军的狗杂种啊,杀一个,赏银五十两!弟兄们,冲啊……”
“干死这帮狗.娘.养的,别让他们上来!”
“砰砰砰……”
“轰隆……”
厮杀声,叫喊声,爆炸声,混乱中连绵叠伏之间,已经有许多骁勇的关宁猛男冲上了城头。
他们的装备远不如清军复杂,却更为简洁实用,多数都是佩刀、大刀、飞斧等短兵为主,而且身材比许多清军白甲还壮,眨眼便是占据了城头上的不少空间。
一个个开始猖狂着,大叫着,大笑着,招呼后续的同伴赶紧跟上来。
“这,这……”
城门楼子上,布木布泰几乎是眼睁睁的看着,模范军在短短时间内便被关宁军给冲懵了,可徐长青这边,却没有丝毫动作,只是淡淡的品着酒,恍如眼前都是无物一般。
就算是布木布泰的心脏,此时也有点承受不住了,忙是频频看向徐长青,一时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