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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顿酒一直喝到了子时中，收到府里李幼薇的催促，徐长青这才是有些意犹未尽的离去。
这边，范永斗虽是喝了不少酒，可接连把老脸泡在冷水里好几次，他已经清醒了不少，随手拿过烟袋，旁边范子瑜赶忙乖巧的帮他点燃。
范永斗一时却不说话了，只是‘吧嗒吧嗒’的一口口抽着闷烟，两眼有些无神又疲惫的看向精致的天花板。
范子瑜犹豫了好几次，终于忍不住了，咬着嘴唇低低问道：“伯父，徐长青他，他真的会加大咱们的海城老窖供应量吗？还有，那镜子和酥鱼的生意，也会给咱们吗？”
看着范子瑜闪着光的大眼睛，范永斗忽然摇头失笑：“子瑜，你是个好孩子啊。可惜，伯父我这些年，真后悔让你读这么多书了……”
“额……”
范子瑜顿时无言，一时摸不到他这伯父的思路了。
范永斗此时却逐渐恢复，笑道：“别想那么多了，忠义伯是何人？那是一言九鼎的枭雄！他说过的话，怎可能不算数？子瑜，这些时日，你便留在海城吧。伯父明天便返回京师，记得，咱们范家的生意，包括咱们范家的希望，伯父可都交给你了！”
“伯父，我……”
范子瑜还想说些什么，范永斗却摆手道：“子瑜，你下去吧，伯父累了，要休息了。”
“……”
看着范子瑜呆萌的出了房间外，范永斗忽然连连摇头苦笑。
这丫头，怎么就是不开窍呢？
范家以后是龙是虫，只在徐长青一言之间啊！
不过，真若仔细想，这反倒不是坏事儿……
他范永斗活了这些年，半截身子都入土了，或许在很多方面都不如那些大佬们，可唯独有一点，他却自认比至多大佬都要更为深刻！
那便是——人性！
徐长青的思路此时已经很清晰了。
范家，就是他的马仔，就是要利用他们范家，逐步蚕食大清国的经济命脉！
纵然此时徐长青抛出来的诱饵还很温和，但是范永斗很明白，徐长青图穷匕见，杀招流露，不过只是旦夕之间。
某种程度上而言，他范永斗，包括范家，其实是有余力拒绝徐长青的。
但徐长青的高明也在这边！
他范永斗，包括范家，根本就没办法拒绝……
因为他范永斗若是拒绝了，什么渠家，王家，刘家，恐怕马上就会跗骨之蛆一般迎上来……
跟雄才伟略的徐长青玩，他们小胳膊小腿的，怎么可能有取胜的机会？
唯一的胜算，便是利用姻亲，真正的攀附上徐长青！
那时，哪怕他们范家覆灭，只要他们范家的女儿，能有一子半女诞下，那范家就没输，依然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可惜，范家一世英名，才俊倒是不少，可女儿方面着实单薄……唯一有点模样的，只有范子瑜这个从小被当男孩子养的‘西贝货’……
可……
这丫头在这方面根本就是个雏儿中的雏儿……
范永斗此时也只能寄希望把范子瑜留在海城，多创造她与徐长青接触的机会，利用男人的猎奇心，真正走到轨道上了。
……
“鸣铳！鸣礼炮！为儿郎们送行！”
“砰砰砰砰砰……”
“轰隆，轰隆隆……”
次日早上巳时中，海城忠义祠外，随着接天连地的鸟铳声和火炮声同时响起，徐长青为首，赵增金、张龙、张虎、王洪洋、赵启亮、红娘子等众将依次跟在身后，将一坛坛新的骨灰，摆放到了幽静又圣洁的祠堂内。
饶是这种事情已经发生过很多次，可再一次发生，包括徐长青在内，许多人还是忍不住流下泪来。
没办法。
战争究竟是残酷的。
再璀璨的胜利，终究是由儿郎们的尸骨铺就而成，正是因为他们一个个视死如归，抛头颅洒热血，海城，模范军，才能赢的这一场场的胜利。
“张嫂子，这是我徐长青和模范军弟兄们的一点心思，不多，但还是请您收下……”
“伯爷，妾身给您磕头了啊。我家大郎已经十八了，求求您，收下大郎吧。大郎一定会比他爹更勇武啊。大郎，快，快给伯爷磕头……”
“伯爷，刘强跟您磕头了。”
“伯爷……”
走完了流程，到徐长青慰问家属的时候，情绪再次达到了一个高潮。
入眼之处，尽是缟素，拗哭一片。
对于子承父业，模范军早有规定，可还是有许多战死儿郎们的家眷不放心，哪怕孩子才十五六，乃至十三四，就想要‘接班’。
对此，徐长青也很无奈，却也只能耐着性子劝说，让每个儿郎们的家眷得以安心。
从辰时初，天刚亮就开始举行仪式，一直忙活到了午时末，徐长青这才将将脱身。
忠义祠山下不远处的军营内，红娘子吃着吃着眼泪就忍不住掉下来，小声对徐长青道：“什么时候，这才是个头啊。什么时候，大家才能安居乐业，不用再流血，再也没有这可恶的战争了啊……”
徐长青心中也有些无言。
没有战争？
这怎么可能？
想要活的有尊严，就必须要有人去付出，必须要有人去流血！
否则，哪来的什么尊严？
若是现在不努力，几百年后，洋大爷们的洋枪大炮一堆过来，又拿什么去抵挡？
甚至，连他么小鬼子都能欺负到堂堂炎黄子孙的头上。
想想，卢沟桥事变，本身就是最大的讽刺！
卢沟桥在什么地方？
那是在华国腹心啊，距离首都只有咫尺之遥，却是以此战为契机，爆发了全面抗日战争……
这是只有血与火才能抹去的耻辱！
看徐长青不说话，而且眼神越发冷峻，红娘子也只能她失言了，不敢再多话。
徐长青这时却忽然用力握住了她的手，喃喃的自言自语般道：“红姐，会的，会的，很快了，也许，三五年之后，除了咱们这些职业军人，天下间，绝大多数的百姓，都能安居乐业，阖家幸福……”
“嗳……”
红娘子没想到徐长青居然会给她答案，一时不由反过来，用力的握住了徐长青的大手。
徐长青此时却恍如没有知觉，用力的干掉了一杯酒，开始审视起了一件一直想做，但又一直没时间做，而且极难做成的事情。
那便是职业军人和义务兵！
职业军人顾名思义，就是职业纯粹的军人，以从军为生。
模范军此时看似都是脱产的‘职业军人’，但这个职业并不够职业，更不够纯碎。
主要问题便是兵员素质参差不齐。
看似比之普通明军要好很多，哪怕对上鞑子也不落下风，实则能提高的地方还有很多。
最简单的一点，训练强度！
模范军此时的训练强度看似很严苛了，实则，根本没法跟后世比。
精确的说，连后世精兵的一半都不到。
但后世科技化何等发达？士兵们在实战中真正奔袭的机会并不多，有也是借助各种辅助工具。
而此时，奔袭那是家常便饭！
徐长青也意识到，必须更进一步的加强模范军的基本素质，淘汰一部分人是必然的。
当然，这部分人肯定不可能轻易淘汰。
按照目前的事态来看，就算以后平定了鞑子的祸乱，在大明本土没有什么战争，但海外的战争却是绝少不了的。
为什么一直要强调汉人是天佑的民族？
这是因为上苍的确给了汉民族巨大的厚待。
整个大明，或者说整个华夏的地理构架，三面环山，一面环海，这就在最大程度上，帮华夏抵挡外敌入侵，包括气候环境。
此时哪怕大明示弱，那些白毛番鬼也一直没有乱来的机会。
所以，守卫大明本土，并不是太难的事情。
淘汰掉一部分身体条件稍差的儿郎们，却是可以成立一个新的编制，“雇佣军”！
以后，他们就是‘世界警察’的先锋！
不过此事肯定不能着急，须得徐徐图之。
吃过了午饭，徐长青很快离开，捕鲸队那边和银行他都要去视察。
红娘子本来还想跟徐长青好好聊一聊的，毕竟，战事结束后，徐长青反而比战事时还要更忙了，她是真怕徐长青累坏了身体。
可看徐长青情绪不高，她也只能先忍耐下来，准备好好思量一番，到明日封赏的时候再跟徐长青好好聊聊。
到了傍晚，徐长青这才视察完了银行和捕鲸队，成果都还算不错。
捕鲸队的总部就设在第一军用码头旁边，那边在规划之初就预留出来一个很大的半海湾，足够捕鲸队的船队停泊了。
而银行的总部则设在徐长青的官厅不远处，与海城大酒店正对过。
银行的股份配比比捕鲸队更为复杂。
徐长青占绝对大头是肯定的，却也得分给别人一点汤喝。
毕竟，徐长青此时的财力状况着实堪忧，哪怕有着名气和整个大明朝廷来背书，还是有点不够。
忙完了这些公事，天都快黑了，徐长青依然没有回家，又来到了第三军用码头附近的一处军营。
这里正是吴三辅他们这帮即将要下南洋的众人的临时聚居地。
经过这段时间的收拢和筹谋，已经有两千多，不到三千人的规模。
他们的骨架核心都是从模范军退役的军官，其他的，也多是九边退下来，到海城讨生活的老手。
看到徐长青过来，吴三辅精神也是一振，他可是知道徐长青这段时间到底是有多忙的。
不过，饶是有一肚子话跟徐长青说，可真见了徐长青，反而不知道怎么说了，只是跟徐长青一起抽起了闷烟。
徐长青早已经非常了解吴三辅，这厮，有活干，他就有无尽的活力，没活干，再舒服也能要了他的命。
这厮就是个纯粹的悲剧。
片刻，徐长青一笑：“三哥，怎么样？还适应吧？”
随着徐长青挑开了话头，吴三辅的兴致也迅速起来，嘿嘿笑道：“大帅，您要说别的，卑职还真没有什么把握，可要说这玩混的，咱九边的儿郎们又怕过谁？”
“额，这，这倒也是……”
徐长青差点没被这话噎着。
论规矩，军容，包括打硬仗，九边的老油条们，着实难驾驭，但是，论到玩混的，谁又敢跟他们比？
徐长青也有点庆幸了，幸亏把他们打发去南洋，否则，海城这边的治安，还不定要出什么事儿……
正当徐长青和吴三辅聊着，这时，二狗忽然急急策马而来，遮掩不住兴奋的道：“大帅，好消息，好消息，王廷臣王军门，到海城了！”
“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