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倚在炕上,一人一壶酒。
“贤弟……”
“你还是叫我辛九吧,文绉绉的,听着别扭。”
“好,辛九,你最想做什么事?”
“回京都。”
陆云飞灌了一口酒,静默了半晌:“为何定要回去?”
“东家于我有恩,我尚未报偿。”
“若是须以性命报偿呢?”
“我原本就该死在苍雾山,虽不知何人救了我,但若无东家照应,我也活不到今日,倘若要以性命报偿,也是死得其所。”
陆云飞不语,又灌了一口酒。
“大哥,你为何不愿回去?是跟东家有仇吗?”
“无仇,只是不想跟他有牵扯。”
“那你便不应与我结拜。”
陆云飞静默半晌,点头:“是,这一节欠考虑了。”
辛九笑:“无妨,全做玩笑,不必当真。”
“放屁!天地为证,岂能当做玩笑?明日便回京都。”
转过天,辛九又给他扎了一次针,然后动身回京都。
原以为当天便能见到朱煜,结果陆云飞是用走的。
“大哥,你这是做甚?既然说了要回去,何苦耗时日?”
“以你我二人的脚程,走回去也不过月余,还能顺便踏青。”
辛九琢磨了一下,他必有深意,只是不愿明言,朱玉晨到底是何身份?
连妖族四方尊者都对他讳莫如深,难不成他是未来的妖王?
“辛九,你有无想过,朱玉晨为何如此对你?”
“想过,想不明白,大哥教我。”
陆云飞摇头,没有说话。
走了二里多路,才又一次开口:“按说你我二人已然结为兄弟,我当实言相告,但妖族有妖族的规矩,我只与你说,你若不想再跟他有牵连,你欠他的情,我帮你还。”
辛九笑了笑,他从未想跟朱玉晨有牵连,只是形势所迫,一步步走到了现下这般境地。
而如今对朱煜已然难以割舍,如若离开朱玉晨,想必也便见不到朱煜了。
况且,离开又能如何?自己寻一处地方开医馆?那和现下又有多大区别?
除非他能恢复人身,但那是痴人说梦。
以妖身立足于世,他还犹如初生婴孩,什么都不懂。
靠这位大哥?一时明白,一时糊涂,总是心里不踏实。
即便能依靠,那不也是换汤不换药吗?与跟着朱玉晨又有何区别?
退一万步讲,人有人道,妖有妖途,既然已然是妖,就得跟着妖走,相比较起来,还是朱玉晨这棵大树更合适。
“大哥,不怕你笑话,我对朱煜有情,不想离开。”
“如若她是受朱玉晨指使,以色相诱呢?”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只要不说破,我自己哄着自己乐呵,也无不可。”
陆云飞扭脸看他,能这样想,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想得开,游戏人间,什么都不当回事,随缘而遇,随遇而安。
而另一种人,便是执念极深,想做的事,就一定要做,而且还要做好。
以他治病医人的态度来看,他是执念极深之人,这或许就是朱玉晨看重他的原因。
可玄青真君又是何意呢?
三百年前,那人也曾是上三门中人。
难道玄青真君想证明自己授业有方?
“大哥,你在想什么?”
陆云飞吸了吸鼻子:“有肉。”
辛九一怔,他已然不见了踪影。
刚要呼唤,他又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一只动物,圆滚滚,肉乎乎,两尺来长,像猫又像狗,像狸又像黄鼠狼,辛九却不识得是什么。
陆云飞将动物递给他:“你拿着,晚上烤来吃。”
辛九接过来,仔细看了一眼,确定不识得是何物:“这是何物?”
“肉。”
辛九叹了口气,他脑子又迷糊了。
“它就叫肉,是最低等的妖,永世无法化形,但却有妖力,能蛊惑人,却不食人,也夺不了精气,它蛊惑人,只是为了戏耍。”
“哦。”辛九失笑,难怪朱玉晨给伙计起名那么随意,原来妖族的名字本就随意。
入夜,找了个林子烤肉。
这一天走了四十多里路,辛九在心里算计了一下,要回京都,需两月有余,中间还不能碰上事。
闻着肉香,辛九竟然觉得饥肠辘辘。
“大哥,为何我闻着这肉香,竟然觉得饿?”
陆云飞给他解释。
其一,肉这种妖,活着的时候以蛊惑人为乐,死了以后,七天之内,它的肉会散发残存的妖力,蛊惑人来吃它,吃了以后会癫狂。
其二,辛九虽有两万年妖力,却皆是融合妖丹而来,不仅不精纯,也尚未与身体完全契合,他现下完全属于自己的内息,反倒是玄真门的真气。
所以,辛九现下还是半人半妖,依然会受到肉的蛊惑,当然,以他的妖力来讲,吃了之后肯定不会癫狂。
辛九恍然点头:“大哥,你融合了几万年的妖丹?”
“从未融合过妖丹。”
辛九震惊:“那你多大岁数了?”
“十万……八千……记不得了,之前还记得,被玄……就是记不得了。”
辛九没发觉他说话时的异样,只是震惊于他已经活了十万八千多年!
“不过你是个特例,一来你是人转妖,不受五行属性的限制,二来你有七绝玄针,只要你将七绝玄针练到第五绝,便可将所有妖力化为精纯内息。”
辛九心里一动,他也知道七绝玄针。
“大哥,你给我讲讲七绝玄针如何?我自觉参悟不透。”
陆云飞摇头:“我不懂。”
辛九皱眉:“你刚还说只要我练到第五绝便可,怎又说不懂?”
“我只是知道每一绝的名字,顾名思义嘛,第五绝是化三尸,三尸得化,便可脱胎换骨了,自然能将所有妖力都化为精纯内息。”
辛九若有所思,半晌才喃喃自语:“难道只有第一绝是治病的?后面的都是修炼法门?”
“你想错了,这套针法,不仅可以给凡人治病,也可给仙和妖疗伤,当然,也是修炼法门,你去问给你针法的人嘛。”
辛九叹气,一脸苦闷。
陆云飞撕下一条肉的后腿递过来:“谁给你的针法?”
“大哥恕罪,我答应了那人,不能说。”
陆云飞笑了笑,好一个不能说,诚实守信,确是与那人大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