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清腹诽,真是个钱串子。
不过又一想,若是没钱,昨夜就被伙计赶走了,哪会又是烧水,又是送饭的。
钱,始终是个好东西。
至少要在这个世上走动,就离不开钱。
辛九却说,他既不是为了多挣钱,也不是海量能容。
他昨夜仔细地揣摩了整件事,最终还是认为,此事是惊华门所为,而且跟铜城府除妖的事,没有任何关联。
首先说,给他们送饭时,只送了两个酒杯,那是因为惊华门与上清门同为上三门,自然知道上清门禁酒。
再说他们装扮成镇魂门,只在一道门上下咒,又把人撤走,为得就是让辛九三人迷糊,搞不清到底是谁。
那么,要记仇的话,肯定就会针对镇魂门。
因为镇魂门是下三门,相比较起来,好得罪,没什么严重的后果。
可是如果不将淬魂丹卖给镇魂门,只怕便正中惊华门的下怀,他们正好可以笼络镇魂门,甚至是最终反对玄真门。
至于说惊华门,一来不好得罪,毕竟是上三门,二来他们投靠了朝廷。
辛九等人于世间行走,或多或少都要与朝廷打交道,没必要自己找不痛快。
所以说,无论是谁来买淬魂丹,都卖。
而且,把地玄门的价格也调成跟其他两门一样,不在淬魂丹上使心机手段。
这便是你有千般妙计,我有一定之规。
你再怎么出招,我不接招,我只按自己的规矩办事。
朱玉晨看着他,这家伙的心机好深呀,幸亏他是妖,幸亏他秉性不坏,且知恩图报。
否则,光是冲他这份心机,也绝不能留他活于世上!
又歇了一天,晚上掌灯以后,慧清来找辛九,红着脸说了自己的想法。
辛九也不敢有过多的表示,毕竟白天的时候,朱玉晨刚当面说过他存心不良。
所以只能是不冷不热地说道:“解衣上榻吧。”
转过天继续上路,取道临城府。
此行五百余里,用时七日,再无事端。
日落前进了城,投宿客栈。
订房时掌柜的告诫三人:“三位客官,近几日城中不太平,天黑以后不可出门。”
朱玉晨点头:“多谢掌柜。”
上了楼,进房间前,辛九问:“东家,你可是知道城中不太平,所以才投宿于此?”
朱玉晨挑着眉角一笑,进了房间,回手将房门关上。
慧清被阻在门外,有些尴尬。
“随我来吧,助你修炼。”
慧清脸上一红,却忍不住露出笑意。
子时过半,听到隔壁窗子响,辛九走到窗边,推开窗子,看到朱玉晨一袭白衣,飘然落向客栈墙外。
“师兄?”慧清坐了起来,看着他的背影。
“没事,看来东家是有自己的事要办,你睡吧。”
“咱俩换吧,你也躺下歇一会儿。”
辛九转回身微笑:“我不累,你好生歇息吧。”
慧清没说话,往床里挪了挪,翻过身面朝里,外面留出好大一块地方。
辛九笑了笑,关上窗子,走过去躺下。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何苦拂了她一番好意。
朱玉晨来到城北一处僻静宅院。
这座宅院,门楣不大,也无牌匾,小门小户的模样。
上前轻叩院门,片刻后一个苍老的声音问道:“何人?”
“是我呀,程伯。”
“哦,是小姐呀,来了来了。”
门拉开,程伯笑得眼睛都挤到了一处,长得快落到脚面的白胡须,抖成了银色的波浪。
佝偻的身形在月光下,显得有些悲凉。
“小姐呀,你可好久没来了,跑去哪里疯耍了?”
“程伯,我早就不疯耍了。”
“唉,是呀是呀,我老了,糊涂了,快,快进屋。”
穿过中门,进了后院,到正房二楼,中间的房间。
“哥。”
床上斜倚着一名男子,比朱玉晨大不了几岁的模样,瘦骨嶙峋,脸颊塌陷。
但说话却中气十足:“怎么有闲来看我?”
“路过临城,顺便过来瞧你。”
“真是没良心,枉我以前那般疼你。”
“我陪着你又有何用?又无法助你恢复,且你若当真日日见到我,不出半月,便又烦我了。”
“谁要你陪?我要煜儿。”
朱玉晨叹息:“哥,我跟你说过好多回了,煜儿不喜欢你。”
“可我喜欢她,你带她来让我见见也好呀。”
朱玉晨再次叹息:“既无意,何苦相见,徒生烦恼。”
两厢静默了一会儿,朱玉晨又说道:“哥,辛四平的孙子,如今在我的麾下。”
男子皱眉:“两千多年了,这羁绊还未消解吗?他是人是仙?”
“是妖。”
月上中天,慧清睡熟了,她睡觉倒是老实,一动不动。
耳听隔壁有响动,朱玉晨回来了。
辛九轻轻起身,开门出来,到隔壁轻叩房门:“东家。”
“乏了,莫吵我,明日还要赶路。”
辛九回到自己房间,看来她到临城,不是为了捉妖,而是为了见某个人。
而且城里不太平,很可能跟她要见的人有关系。
转天启程,辛九什么也不问,全当昨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慧清虽然好奇,但清楚自己是外人,连辛九都不方便问的事,她如何能问?
此后再未投宿,走了二十多天,到了伏龙山断龙口。
“东家,此处灵气极盛,不如在此修炼几日如何?”
朱玉晨一脸鄙夷地看他:“你尚不知何为灵气鼎盛。”
辛九点头,可不是嘛,他才活几年呢。
“东家说得是,但于我而言,此处灵气便算是极盛了。”
“你在别的山中修炼过吗?”
辛九摇头,还真是,除了上回跟陆云飞一起,在这里修炼过一次,他还真没有在其他的山中修炼过。
“可是,大哥他也在此处修炼来着。”
“他那是怀旧,苍雾山的灵气,都要比这里盛大得多,赶紧走,别耽搁时日。”
辛九叹息,苍雾山,曾经每隔几日便要去一趟的地方,如今听来,竟有些许陌生了。
“东家,你那时因何事去苍雾山?”
“寻访故人。”
辛九眼神异样:“不会是我吧?”
朱玉晨侧目看他,随即翻了个白眼:“你算哪门子故人?不过话说回来,你满月那天,我还抱过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