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云下葬那天,天气阴沉沉的,下着绵绵的细雨。陈休思没有去参加翠云的葬礼,事已至此,她实在不知该怎样去面对翠云,哪怕她已经离世了。翠云固然可怜,但她也的确可恨。
陈休思叫人为她泡了一壶茶,她一个人坐在院子的凉亭里,一边看着蒙蒙的秋雨,一边吃着茶点。她本该惬意无比的,可没想到,她吃着吃着,便已泪流满面了。
翠云固然可恨,是她害死了自己的母亲,甚至还想害死自己与父亲。可她,也的确是自己的长辈。
是父亲年少时的白月光,是母亲曾经最疼爱的小妹妹,也是后来让母亲牵肠挂肚多年的人。如果没有那场政变,她的人生本该不是这样的。甚至有可能,同父亲成亲的那一个人,也该是她。
就算不是,她的人生也该是许多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
雨越下越大了,不过还好,听说翠云一早便下了葬。
或许这场大雨,是老天爷在哭翠云这被命运玩弄的一生吧!纵使有绝世的容颜又怎样,在命运面前还不是一样的渺小,命运从来不会,因为你有美丽的容颜而对你手下留情。
翠云的事终于告了一个段落,而另一边,沈家也开始张罗沈茗的婚事了。婚期将至,家中一切都变得开始忙碌了起来。这日,沈茗突然接到消息,说是顾明渊让她去一趟顾府。
沈茗接到消息时,嘴上虽说顾明渊此事做的欠妥当。如今婚期将至,二人如果见面,是会被人说闲话的。嘴上虽这样说着,但她还是换上了衣衫,悄悄从沈府溜了出去,一出门,便看见了顾明渊派来接她的人。
还算顾明渊有几分脑子,知道派人悄悄来接她。马车夫接到沈茗后,便直奔顾府后门。到达顾府后,又悄悄将沈茗送到了顾明渊后院的一间厢房中。
整个流程下来,没几个人看到沈茗。顾明渊心里是明白的,他知道如果这个时候让沈茗来自己家,定然会让别人说她闲话的,所以便想了这么一个偷偷摸摸的办法。
沈茗一见顾明渊,便觉得十分高兴,但嘴上却依旧不饶人的问道:“什么事非要现在叫我来?”
见沈茗这般模样,顾明渊也不生气,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沈茗,说道:“自然是有非常重要的事!”
沈茗一边伸手锤了锤顾明渊,一边嗔怪道:“那你倒是快说呀!”都这种时候了,他干嘛还卖关子。
“砰砰砰!”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
顾明渊看着沈茗,扬了扬嘴角道:“这不来了嘛!”
顾明渊说完便走上前去开了门,从外面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顾明渊的师傅,沈安。
沈茗一见是沈安,也十分惊喜,她一边弯腰低头朝沈安行了一个礼,一边笑道:“安先生,原来是您,茗儿真没想到在有生之年居然还能见到您。”
安先生笑了笑,道:“这顾丞相与沈家大小姐即将喜结良缘的事,传遍了这整个天下,老夫就算不想听到,也处处是这消息。
既然如此,那老夫便想着,过来喝上一杯喜酒,见上二位一面,为二位送上一句祝福。如今既然人已见到了,那老夫也该走了。”
“师傅!”
“安先生!”
闻言,沈茗与顾明渊皆异口同声的喊道。
“能不能不走?”顾明渊率先开口说道,“就算不得不走,那等参加完我们的婚礼再走好吗?”
“是啊!”沈茗也附和道:“茗儿十分希望能在婚礼上见上您一面,并改口唤您为师傅。”
“师傅!”顾明渊突然跪了下来道:“明渊自幼便没了父母,如果您愿意,明渊希望您能在婚礼上,坐在那高堂之位上,接受明渊一拜。”
“对啊!”沈茗也跟着跪了下来,说道:“茗儿也十分希望,能够敬您一杯茶。”
沈安闻言,看着地上的二人叹了一口气,接着道:“老夫这一生颠沛流离,无儿无女,能得明渊这一徒弟,也是老夫的福分。既然这样,老夫便留下来参加完你们的婚礼再走吧。”
“谢谢师傅!”
“谢谢安先生!”
听到沈安答应留下来参加顾明渊与沈茗的婚礼,二人会心一笑。他们知道,师傅流浪了大半辈子,隐居了大半辈子。像他这样的人,注定是留不住的。
能让他留下来参加二人的婚礼,也算是十分幸运了。
沈安看着沈茗与顾明渊二人,也不禁笑了起来。十分幸运,能得有情人终成眷属。当年他没有能做到的事,顾明渊终究是替他做到了。
不知那人在天上看到这一切,会不会也一样的替这两人高兴?他想一定会吧,虽然那人从未见过这两个小辈,但他们如此像当年的彼此,如今,他们更是完成了自己当年没能做到的事,也算是替他幸福了吧。
沈茗与顾明渊觉得,沈安能留下来参加他们的婚礼,是他们的福分。但于沈安而言,能遇见他们二人,也算是老天对自己的眷顾。能亲眼看到他们幸福,也是自己的福分。
自己年轻时最渴望的到的幸福,他们终究是做到了。
如果有一天,自己离开了这个世界,去另外一个世界见到那人时,也可以同她讲一讲关于这对新人的事。那人永远留在了最美好的年龄,而自己却在不断的苍老,或许再次遇见那人时,她容颜依旧,而自己却已是白发老人。
但那又怎样,能再次见她一面,是自己这些年来无时无刻都在想的事。他已经决定好了,等参加完沈茗与顾明渊的婚礼,他便要去找她了。
自己苟活于世多年,为的就是能研究出那药丸,让天下像他们那般有情人不再阴阳两隔,如今,药丸已经成功了。
他也即将看见自己唯一挂念的徒弟幸福,这世间,也没有什么再值得他去留恋了。这些年来,他十分想念那人,好在,自己马上就可以不用再受那相思之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