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不等周文远夫妇再说些什么,他便转身大步的离开了原地。因为他怕再晚一步,就会让周文远与沈清清看到他眼中的泪水。
他是一国之君啊,他怎么能轻易落泪呢?
走出门来,他抬头看了看那万里无云的天空,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寒战。
分明是夏天,他却觉得无比寒冷。不知他的小长乐冷不冷,他想她一定很冷吧。
她即将一个人孤独的躺在冰凉的地底下,又怎能不冷呢?
沈茗走过来,朝着圣上行了一个礼,张嘴说道:“参见皇上!”
看着这般憔悴的圣上,沈茗心中也十分不是滋味。虽然这一世她与圣上并无太多的交集,可是前世圣上对她的好,她都牢牢的记在了心中。
“哦!”圣上抬头看了一眼沈茗,说道:“是顾夫人呐,如今这瑾王府的事,还得拜托你和顾丞相了。”
“皇上哪里的话?”沈茗说道:“茗儿与夫君身为臣子,这一切本是分内之事。”
圣上闻言,只是对着沈茗点了点头,并未多说其他的话,便径直朝门口走了去。
沈茗站在原地,看着圣上摇摇晃晃的背影,再次张口喊道:“皇上!”
圣上停住脚步,慢慢的转过身子,对着沈茗挤出了一个笑容来,问道:“顾夫人还有什么事吗?”
“哦!”沈茗摇了摇头,说道:“圣上,您可千万要保重身体啊!”
圣上闻言,笑了笑,说道:“顾夫人的心意,朕心领了。”
看着圣上离开的背影,沈茗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
她曾以为,重来一世,一切便会好起来。如今看来,是她太过异想天开了。
有些事,若命中注定是悲剧,那不管重来几世,都改变不了是悲剧的结局。
顶多,是换了一种方式而已。
人在命运面前,只有被捉弄的份儿,一点也没有还手之力。哪怕是圣上,也逃不过命运的捉弄。
她想,如果有一天,自己离开了这个世界,去到了那阴曹地府。那她一定要抓住那阎王爷,好好的问一问他。
问一问他为何要如此无情的夺去长乐的性命,问一问他为何要捉弄这人间众生。
难道说,在他眼里,众生真的不值一提吗?
顾明渊走过来,从后来抱住了她。他将自己的下巴放在了沈茗的肩膀上,开口问道:“怎么又哭了?”
“没事……”沈茗伸手擦了擦眼泪,说道:“不过是被风沙迷了眼睛罢了。”
顾明渊抬头看了看四周,这晴空万里,哪儿来的风沙?
他用力的抱紧了怀中的沈茗,他知道,她不过是难过了些。
是啊,长乐那么小,便离开了这人世。换谁,谁能不难过呢?
长乐的葬礼举行的非常简单,按齐周的规矩来说,这夭折的孩子是不能举行葬礼的。
但是长乐身为郡主,圣上也默认了为她举行葬礼这件事,所以一切虽然简陋,但也都是按照郡主去世的礼仪来的。
长乐下葬那日,天阴沉沉的,还下着小雨。
凄风苦雨,人间凄凉。
当最后一捧土盖上棺材的那一刻,长乐这短暂的一生,也就真的结束了。
从此,瑾王府再无小郡主,这世间也再无周长乐此人。
皇宫中,圣上坐在书桌前,写着他此生最后一道圣旨。
他已决定退位,将皇位传给周复霆,当圣旨生效的那一刻起,他便不再是皇帝。
“王公公!”他将手中的圣旨递给了王公公,张口说道:
“传朕旨意,朕已年迈,无力再操劳国事。太子成年,已能独当一面,故今日朕将这皇位传与太子周复霆,即日继位。”
王公公颤抖着将圣上手中的圣旨接了过来,朝着圣上磕了一个头,然后说道:“老奴这就去办。”
王公公说着,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他从六岁起便跟着圣上,他们一起长大,他见证了圣上这一路走来的艰辛。
他陪他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刻,亦陪他度过了最辉煌的时刻。如今他们都已到了暮年,这夕阳无限美好,只是他们都已经近黄昏了。
他一步一步的朝门外走去,如果他群聊不错的话,这大概也是他人生中传递的最后一道圣旨了吧。
圣上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中也是感慨万千,他张了张嘴,喊道:“王公公!”
王公公转过身来,朝着圣上挤出了一个笑容,问道:“皇上,您还有什么事吗?”
“你跟随我多年,这些情谊,朕都记在心里。”圣上叹了一口,接着说道:“你在这宫中待了一生,还未来得及出去领略人世间的种种,便老了。
如果你愿意,朕会赐你金银无数,传完这道圣旨以后,你便可出宫去,去过你想过的日子。”
“不用了。”王公公摇了摇头说道:“老奴这一世,最大的心愿便是一直侍奉皇上您!”
皇上闻言,摇了摇脑袋,终究是没再说话。
王公公走出门去,抬头看了看天边的残阳,无力的摇了摇脑袋。
他这一生,就像这天边的残阳一样,马上就要走到尽头了。
这齐周,也马上就要换主人了。
齐周四十年,齐周五皇子周复霆继位。
而老皇帝则在一个深夜悄悄的离开了皇宫,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
有人说,他是去浪迹天涯了。
有人说,他是去寻找他年轻时的爱人了。
也有人说,这位皇帝厌倦了京中的一切,如今一个人离京,去过他想过的生活了。
但不论那种说法,都没有人再见过那位老皇帝。
这位新皇帝一切都好,只是有一点,他的后宫空虚,一位妃子也没有。
人人都说,这位新王,是在等他的发妻归来。
天边有朝阳冉冉升起,周复霆坐在那个至高无上的帝位上,却觉得无比的孤独与寒冷。
那个能给予他温暖让他不孤独的发妻,究竟何时才能归来呢?
她可知,他等她等的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