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清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她只记得自己哭了好久好久,直到后来,她的眼皮越来越重,越来越重,她便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的老高了。昨夜她忘记关窗户,此刻阳光正斜斜的打在那玉兰树上,有光芒透过玉兰树照进了屋子里,看起来十分美丽。
不知怎的,她突然觉得心情好了许多。她甚至觉得,即使她的女儿离世,丈夫病重,但一切也好像没有那么糟糕。
她支撑着打算坐起来,却突然感觉有一只手覆在了她身上。
低下眼帘来,看见的便是周文远那张无比熟悉的脸。此刻,他双手搭在自己身上,正含情脉脉的看着自己。
沈清清的眼泪又要掉下来了,她张了张嘴巴,最终只吐出了两个字来:“夫君……”
这一声夫君,实在是代表着太多了。
周文远那苍白的脸上扬起了一个笑容,他对着沈清清低声说道:“别动,再让本王好好抱会儿……”
昏睡的这段日子里,他的思绪越来越不清晰了。很多时候,他甚至有些怀疑,怀疑自己所经历的这一切,到底是真实发生在他人生中的,还是南柯一梦而已?
可是每当他醒来,看见守在床旁越来越消瘦的沈清清。他就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这所有的痛苦与苦难,都是真实的在他人生中发生过的。
他的女儿,的的确确的离他而去了。
今日醒来,看着窗外的阳光与玉兰,又看见正在自己怀中熟睡的沈清清,他又开始怀疑了起来。
这一切看起来这么美好,又怎么会发生过那么多难过的事情呢?
可是沈清清的那一声“夫君”和她眼中不断落下的泪终于还是让他认清了现实,不论他怎么逃避,怎么不愿意承认,但那些事都是的的确确发生过的。
他逃不了,也躲不开。
他张嘴喊道:“清清……”
“嗯!”在她怀中的沈清清一边不断的点着头,一边说道:“我在,王爷,清清在呢!”
“你说……”他眼睛老向窗外,嘴角慢慢上扬,对怀中的沈清清说道:“我们找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好不好?”
在那里,他不是瑾王,她也不是王妃,他们只是一对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夫妻。
在那里,他们男耕女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平静而又安稳的生活,就当这一切从未发生过,就当他们从未有过一个叫长乐的女儿。
“好!好!好!”
沈清清不断的点着头,其实对她来说,在哪里都无所谓,只要能和周文远在一起,只要他能平平安安的,她便满足了。
“我们再生一个孩子!”周文远接着说道:“不,我们还要生许许多多的孩子,我们一家人,要永远生活在一起。”
“好。”沈清清将头埋在周文远胸口,听着他微弱的心跳声,然后说道:“所以啊,为了那一天能早点到来,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
这样,他们才能一起去远方,才能过他们想过的日子。
这京中荣华富贵锦衣玉食的日子他们也过够了,粗茶淡饭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好。
只要他们在彼此身边,只要彼此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比什么都重要。
“嗯!”周文远闭上眼睛,低声说道:“本王答应你,一定会好起来。”
他原本是想随长乐而去的,可是他最终还是舍不得了。
不是舍不得这世间的荣华富贵与大好河山,而是舍不得沈清清。
他既然知道被留下来的感觉太过痛苦,那他又怎么舍得让沈清清尝那种痛苦呢?毕竟,沈清清是他在这世间,最爱的人。
他知道,早晚有一天他和沈清清都得离开这个世界。但如果可以,他希望沈清清能在他离开这个世界之前离开,这样她就不会再尝到被留下来的感觉了。
他周文远这一生,被抛弃,被留下了那么多次,也不在乎再多一次。
只要他最心爱的人能够少一些痛苦,他便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
“夫君,你看……”沈清清伸手指着窗台上的那盆栀子花,对周文远问道:“你看那是什么?”
周文远的目光顺着沈清清的手指看了过去,只见她手指所指之处,是一株正含苞待放的栀子花。
今日醒来,他只顾看外面的玉兰了,还未发现,那里竟藏有一株栀子花。
“这……”他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栀子花?”
“正是!”沈清清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清清记得,夫君说自己最喜爱的花便是栀子花了。
于是清清便从后花园中移了一盆过来,想着夫君若是醒了,看见这栀子花,想必也会十分开心吧!”
周文远伸手扣住沈清清的手,慢慢的抚摸着。
他这双手,摸过无数的值钱物件,也沾染过无数的鲜血。
他低声说道:“夫人,你有心了!”
沈清清闻言,不禁觉得有些感伤。是啊,从前向来都是他包容她,他呵护她,如今却是换过来了。
其实她也一直想当那个被宠爱的小女孩,可是命运多舛,她不得不逼着自己成熟。
她将头埋在周文远怀中,没有再说话。于她而言,这世界上最温暖的地方,大概就是周文远的怀抱了吧。
只要在他怀中,她便感觉像是拥有了全世界一般。
“清清……”周文远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他说:“等那株栀子花开了,本王的病也就好了。等到那时,本王便带你离开这京城,好不好?”
沈清清看着那株含苞待放的栀子花,眼角滑落一滴泪。她点了点头,说道:“好。”
她期待着他病好的那天,期待着他们一起离开京城的那一天。
她不知道窗前的那株栀子花究竟什么时候会开,但她相信,它一定会开。
不管那天会有多遥远,她都一定会等到那天的到来。她相信,栀子花不会让她等太久,周文远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