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整条街停业整顿。
不知是何人从中作梗,先行举报了斯蒂芬违规,现在人已经被带走调查。
干净的房间里,希罗底坐在小伊莎贝拉面前。
“你很勇敢,比我想象中更勇敢......不过我还是要先对你说一声抱歉......”
“......”
“惹了那家伙,你在这里应该是待不下去了......你想要离开吗?”
“你的颜色在变。”
伊莎贝拉答非所问。
“这事你已经说过很多遍了,我很好奇,我在你眼中究竟是什么颜色?”
“......有时纯白,有时纯黑,有时......黑白相间......”
“......那我还真是个异类......”
“你觉醒了?”
“什么是觉醒?”
“觉醒就是说,你拥有了保护自己的力量。”
“......不然这样吧,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他也许会收留你。”
......
“希罗底,那件事我已经知晓,难为你了。”
房间里,金发青年身着便衣,背向希罗底说道。
“此事全系我一人,属下愿意为此负责。”
“底下呼声很大,要求惩治负责人......如果要坐实斯蒂芬主教的违规行为,并进入审查流程,就必须......”
“属下愿意做任何事。”
“嗯......我会尽力帮你,尽管现下我们的力量太过弱小......”
“谢陛下......不过此次求见陛下,是为了另一件事.......”
“讲吧。”
“有一个孩子,刚刚觉醒,是为圣骑士......在辨别善恶方面堪称天赋异禀......若能收为陛下亲信,必可事半功倍.......”
“当真?”
“那孩子就在门外,陛下若是......”
“快快快,我必须立刻见她一面。”
......
“你的名字?”
“伊莎贝拉·米奈希尔。”
“米奈希尔......前朝的贵族?”
“你的颜色......是白色的......有些苍白......”
“那说明什么?”
“不清楚,但你是个好人......”
金发青年看了眼希罗底,希罗底点头。
“那么,伊莎贝拉·米奈希尔,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愿意宣誓成为只效忠于我的圣骑士吗?”
“抱歉,爷爷说过,米奈希尔只忠于圣光......不忠于某个人......”
“......这样吗......真是不可多得的信者......那好,我重新问你,是否愿意为了圣光而战?为人类而战?为公义与真理而战?”
“还是很抱歉......女神大人已经和我说过同样的话了,我已经向她宣誓......”
“什么?女神?”
金发青年难以置信,代表着圣光的女神,那是已经多久没有显圣的神明了?
如果眼前这个女孩没有说谎的话......
那她就是毫无疑问的神选者。
......
从那天起,伊莎贝拉站在了年轻的教皇身后,虽无名分,却被十分看重。
希罗底再也没出现在她的视野中,年轻的教皇也不愿提及她的结局......
但可以知道的是,斯蒂芬在狱中招供了,无论是违反规定的行为,还是参与篡权密谋的事情......
年轻的教皇坐稳了位置,得以一步步整顿教会风气,将这座将倾大厦稍稍往回推了一些......
一年一年时间飞逝。
“伊莎贝拉,你是时候出去历练一番了,我需要你呈上足够的功绩,方能册立你圣骑士的称号。”
“是,陛下。”
从雷克尔城出发,年轻的伊莎贝拉一路向西,经过法珈王国,参与了那里的斗剑赛事,打响了名声。
她曾作为一名普通冒险者,参与了圣鹿谷大战,并全身而退。
她也曾孤身一人进入都库什山脉北部,斩杀栖身其中的传奇魔物,百首巨蛇。
她曾在沙漠中偶遇一对魔族与天使的神奇组合,并与之大战一场。
她也曾如佣兵般遍历南方诸国,无偿替各地居民解决邪祟。
凡此种种......
当她回首望向雷克尔城的方向,即将踏上归途时,她的的事迹已经传遍了半个大陆......她本人也已是王阶强者。
满载着荣誉回航,迎接她的却并非鲜花与掌声。
“你回来了......”
躺在病榻上的教皇,早已没了当初的英气。
“多少年了?二十年......三十年?”
“二十八年,陛下......”
“真是不幸,本以为能再多活几年......结果五十岁都没挺过去......”
“伊莎贝拉......你现在看看我......我究竟是什么颜色的?”
“灰色......陛下......”
“呵......看来终究是沦为......众生......咳咳!”
男人狠狠咳出一口血。
“听着,伊莎贝拉,是有人给我下毒......你猜是谁?我的妻子......我最信任的妻子......哈......哈......”
“我早该听听你的意见,可惜我没能问出口......”
“好在你回来了......你回来了......遗诏我已经托付给为数不多值得信任的人......希罗底......你还记得她吗?她会带领‘断罪之手’,全力支持你......你是唯一......唯一坚定信仰圣光的人......只有你在......我才能放心将这位置传下去......”
“伊莎贝拉......我最后问一遍......你是否愿意......”
“愿意......”
......
“好久不见。”
前任教皇的葬礼上,站在伊莎贝拉面前的一个独眼义肢老女人笑着说道。
“好久不见,你的颜色现在很稳定......”
“是吗......挺好的。”
“恭喜啊,现在也是万人之上的圣骑士了......”
“我不想这样。”
“而我只希望陛下没看错人......”
伊莎贝拉看向了颜色灰得发黑的希罗底。
“不,他可能看错了......”
......
人人都在议论,这个眼缠缎带的女人究竟是谁,是如何空降教会高层的......为何先皇遗诏里第一句就是册封此人为首席圣骑士。
而对于这个女人而言,真相早已不重要。
年复一年的游历,让她有了新的感悟。
这双眼睛看到的太多,未必是好事......
仅凭颜色来判断善恶?可以,但是它能评判对错吗?
它是天赐,也是枷锁......
锁住了伊莎贝拉的前半生。
从现在起,她只会为“正确的”挥剑。
“我渴望接受圣光的完全洗礼......直至肉身消磨殆尽,灵魂也尽归您所有。”
她对她的神如是说道。
......
那是一场艰苦卓绝的战斗。
伊莎贝拉使尽浑身解数,最终却败在那人的脚下,那时,她只感觉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肤都在为之颤抖。
那是一种发自本能的恐惧。
“伊莎贝拉·米奈希尔......没错吧?这么年轻就已经拥有如此伟力,是个值得尊重的对手。”
血族女人没有因为胜利而羞辱败者。
“我输了。”
“不,你赢了......你们赢了。”
血族女人看向远处的战场。
“听说,你能够辨别善恶?不如趁此机会,看看我?”
“我早已不依赖此物......”
“是吗?那就证明了,它并不好用,对吧?”
或许吧......
人心,早就已经不能单纯地用善恶来评价了......
而我唯一看不透的,是自己......
这才是在我看来最可怕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