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分有的时候还真是很奇妙。
首都这么大，竟然也能碰到张秉初，这是陈卓万万不曾想过的。
张秉初看样子像是刚从东边的巷子里拐过来，他头上戴着毛呢礼帽，身着中山装，外面披着一件呢大衣，穿着十分体面。
只是……看起来哪里有些不对劲。
陈卓没吭声只是看着他，直到张秉初走到自己身前，陈卓才看出来哪里不对劲。
他整个人消瘦了不少，眼眶都眍?进去，帽檐下端露出来的头发变成了花白色，连眉毛和胡须都参杂着些许银白，和上次在小东村夜校外见面时的他判若两人……
陈卓迟迟没说话，张秉初看了看门口站着的老刘和他身边的胡三元，忽然明白了什么，惊喜的问道：
“你想买这宅子？”
陈卓有些矛盾，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眼前这人。
正犹豫的功夫，胡三元开了口，满眼兴奋道：
“哟呵？张董！您认识这位老板？这可真是巧了，他想买宅子，我就带他来刘大爷这来瞅瞅。”
老刘原本脸上还带着警惕和不信任，这会儿见张秉初认识陈卓，脸上的防备便放下了不少，朝着陈卓道：
“你要是真心买就进来溜达一圈，要是闲着没事儿看着玩那就算了，我这么大岁数，可没空陪你们闲玩儿。”
“自然是真心的，陈老板都看了小半天儿了，大爷您快把门开开，用不着您，我陪着陈老板转转。”
胡三元热情的很，仿佛这宅子是他家的。
他大步上了台阶打开大门，朝着陈卓做了个请的手势。
陈卓看了张秉初一眼，朝其微微颔首后，大步一迈走进了院子。
老刘似乎习惯了胡三元的自来熟，任由他引着陈卓进去，自己则是看向张秉初问道：“秉初啊，一起进来坐坐？”
张秉初看着陈卓的背影，眼底涌现出黯然之色，他摇了摇头道：
“不去了，这孩子要是相中了你的院子，你就低价卖给他，差的钱我来补。”
老刘听罢“啊？”一声，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高兴的连声回道：“啊好好好！”
他这宅院想卖二年了一直都没人买，其间来了几个看宅子的都是因着价格上面谈不拢而放弃。
老刘的大宅院他想卖四万块钱，在这个贫瘠的年代，能一炮拿出四万块钱的人少之又少，
但若是卖低了他又觉得不划算，便一直这样僵持着。
今日胡三元又带着人来，老刘原本没抱任何希望的，没想到张秉初说了这么一句，那这买卖不就是板上钉钉之事了？只要方才那位姓陈的小年轻看上自家宅子就可以了！
想到这，老刘腰板儿都直了不少，神采奕奕的转过身追陈卓去了。
张秉初站在原地，往院子里看了半晌，才迈着步子缓缓离开。
陈卓不知道外面两人的对话，他眼下的注意力都在这间大宅院上。
难怪来的路上胡三元把这里夸得要上了天，眼下这么看着实配的上他的那些夸赞。
这间院子精致到原封不动就可以拿去拍电视剧，宅院从内到外完全保持了上个朝代时的模样。
进宅门映入眼帘的是雕刻精致的影壁，上面刻着多子多孙图。
顺着屏门往里走便是倒座，那是古时候给下人住的地儿，老爷子似乎用来存放东西了。
两侧抄手游廊，在雨雪天时也可方便行走，庭院种着柿子树，还放有几口大缸。
“这缸里正常是养鱼的，这会儿冬天冷，老爷子用来存东西了……”
胡三元正说的口沫横飞，老刘追上来了，他把胡三元扒拉到一边，
“去去去，我带着小陈看。”
老爷子手劲儿还挺大，把胡三元推的趔趄了两步才站稳。
随之拉着陈卓就热情的介绍起来，胡三元笑嘻嘻的在后面跟着，时不时的插两句嘴。
陈卓又不是傻子，岂会察觉不到老刘忽然转变的态度？
怕不是和张秉初有关。
陈卓不动声色的跟着老刘将整个宅院都逛了一圈后，被他请到了正厢房喝茶。
“怎么样小陈？这院子不错吧？不是我夸大，老胡同里除了已经充公的王府和张家那大宅子我比不了，剩下谁家的宅子都不如我家这个！”
老刘将茶盏推到陈卓面前，语气颇为自豪的说着。
陈卓确实看中了这间院子，再过个二三十年，这里至少能卖上十几个亿，现在不买那不就是大傻子么？
陈卓也没心思讨价还价，直接问道：
“大爷，今儿我看了不少院子，大大小小都什么价格我心中有数，
您这院子属实不错，说个价格我听听，行的话今儿就交钱，谈不妥我就去买别的。”
胡三元在边上听到这话两眼直冒光，忙朝着刘老爷子挤眉弄眼，生怕他把价格扛的太死又把人要跑。
老刘更是激动，但想起方才张秉初的话又不敢贸然开口，想了想道：
“你说，你说个价格我听听。”
陈卓挑了挑眉，试探的问：
“来之前胡三元说您这院子想卖四万？”
老刘“啊”了一声，眼珠子滴溜溜转，笑呵呵道：
“是想卖四万，但是咱俩有缘！你今儿要是能立马交钱，我就豁出去了卖你三万块钱！你回头就跟别人说四万买的！”
这话一出，别说陈卓，连胡三元都傻了。
他错愕的看了老刘一会儿，见其语气不似在开玩笑，啪！的拍了下大腿激动不已，
“陈老板，今儿老刘是大放血了！您可一定要买，过了这个村儿就没这个店儿了！方才咱看那个三进院子还要三万呢！”
陈卓嘴角抽了抽，看傻子似的看着老刘。
上次遇见像他这种不用买家吱声，就先自己砍掉一半价的人还是西州旧货市场那个卖古董的老哥，今儿这位老人家更狠，直接就砍了一万块钱下去？
一万块钱，放在现在人眼中那是什么概念？妥妥的天文数字！自己还没讲价呢，他就不要了？
若说这其中没有猫腻，打死陈卓也不信！
他心头稍稍一琢磨就明白了，老刘方才忽然态度大变跑进来接待自己，是张秉初和他约定了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