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八年九月末,正处于小冰河期的寒潮来袭。
那冰冷空气来得比往年更早,也更猛烈些。
河南淇县才飘起了第一场雪,而距离这里极其遥远的东北方。
比奴干都司还要往北,那里是最寒冷的西伯利亚东部,此时已经被厚厚的冰雪覆盖。
为这片白色天地染上绿意的,除了一片片由云杉、松树组成的森林外,再无其他。
即使是这样的森林,树枝上也都压满了厚厚的白雪,上面的白色与这冰雪世界连成了一体,一眼望去,无边无际,极其壮阔。
雪已住,但不曾化,被这冰冷的天气呵护得很好。
此处雪原紧挨着白令海峡的冰盖,人迹罕至,就连熊瞎子都躲起来冬眠了,到一片洁白,寂静无声。
雄鹰在空中盘旋,仿佛有所发现,发出了一声鸣叫,惊空遏云。
唳————
几息之后,森林南边忽然转出数百骑,向东奔腾而来。
嘚嘚嘚嘚...一阵沉闷的马蹄声响起,将这片雪原的平静打破。
一时间雪地扬尘,将平整的雪原踩踏出一条三四丈宽的路,那上面马蹄印,仿佛是雪地上一朵朵翻起的小浪花。
这三百骑像一团黑云向白令海峡冰盖飘去。
队伍的首领正是在辽东亡命奔逃的多尔衮。
自从在辽东被打得只剩下七个亲卫后,他一路向北逃窜。
不过多尔衮不愧是多尔衮,仅仅带了七个亲卫,就能在西海女真抓到三百人做手下。
此时,他的亲卫瓜尔佳·库当开口问道:
“大汗,咱们真的要继续往东走吗?这一去,恐怕就山高水远了!”
他闻言不由长叹一声:
“本汗又何尝想如此!”
“只是奴儿干都司现在已被南明重新控制,南明的地界早已没有本汗的容身之所。”
“即使是在这里,恐怕也逃不了锦衣卫的追索。”
一想到这里,多尔衮忍不住愠怒大骂:
“妈的,那个该死的锦衣卫疯子!”
“要不是他从年前一直追本汗追到现在,本汗定能在西海女真和东海女真召集数万大军出来!”
他越想越气,马鞭挥得啪啪响!
马儿吃痛,嘶鸣着死命狂奔。
他还在继续骂骂咧咧:
“为什么要让本汗遇上这个疯子!踏马的,都追了老子上万里路了,还不肯罢休!”
库当见他有些意志消沉,赶紧安慰。
“大汗不必如此,胜败乃兵家常事,大汗是我大金的英雄豪杰,到哪里都能开创一番大业,到时候咱们再领大军夺回祖庭,扫灭南明!”
“说得对!咱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很快就能重整旗鼓,夺回祖庭,扫灭南明!”
多尔衮眼中战意再度燃起。
很快他便领着三百骑来到了白令海峡边缘。
库当指着一望无际的冰原:“大汗,亚泥俺峡的冰盖到了!”
“吁.......”
多尔衮勒马回望,最后向西南方看了一眼。
眼中尽是失落和不甘,就像一条丧家犬被赶出了自己的领地。
他最后咬牙转头向前,马鞭啪地一挥。
“走!”
令下,他率先冲出,带领三百女真骑兵踏入冰原,向东而去。
在他们走后半天。
还是那片雪原,还是那片森林的南面。
“驾!驾驾!!!”
又是一队人马奔腾而来,在森林边上渐渐停下。
这批人马比之前的多尔衮人数要少许多,就一百出头。
不过他们个个身材魁梧,人人身披兽皮,胯下骑的不是马,而是鹿。
为首两人一人披着熊皮,正是通古斯族的少族长杜鲨。
另一人则是身披虎皮,腰挎绣春刀,
紫青色的胎记遮住了他的半边脸,但看起来并不狰狞,眼神中满是坚毅和凛冽。
他正是韦金雨日思夜想的郎君,石博文。
自从接到追击多尔衮的任务后,他是锦衣卫里第一个追踪到多尔衮中踪迹的。
但是多尔衮太能逃了,他根本来不及等到其他锦衣卫来支援,只能一路留下印记,追击而来。
半路正好经过通古斯族的部落。
当族长杜奥马一听说是追击建奴余孽多尔衮,那是二话不说,全力支持。
当即派自己的儿子杜鲨,领一百精英族人,随同石博文追击多尔衮。
有了通古斯族人的帮助,石博文这才放开来追击,不然三百人他可不好搞。
不过进入奴儿干都司后,这里的天气实在太冷了,让他很不习惯。
而且这里白天太长太长,有时候好几天都没有黑夜,整得他都搞不清自己到底追击了多少个天......
此刻,看到这雪地上还留有浅浅的马蹄印,说明自己距离多尔衮已经不远了。
“石大人,按照这天气,看这马蹄印的情况,那帮建奴应该过去不到半天。”
“看方向是往亚泥俺峡方向去了。”
“走,我们追!”石博文当先拍鹿而上。
虽然骑鹿有一两个月了,但他还是难以习惯,如果可以选,他还是喜欢骑马。
不过,这鹿的速度确实比马快,就骑的人被颠得太厉害了......
他们就这么颠着颠着,很快也来到了白令海峡边缘。
杜鲨指着前方的冰原说道。
“大人,前面就是亚泥俺峡。”
“每年九月到次年三月是结冰期。如今已经冰冻,可以直接度过海峡,看这冰面上的痕迹,那些建奴应该已经往海峡对岸去了。”
“大人,怎么办?再追就追出大明了,要不要继续追?”
望着这茫茫无际的冰原,石博文头一回看到,大感震撼。
他也是万万想不到多尔衮这么能跑,都特么跑到海对岸去了......
放弃,不追了?
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放弃的。
就算多尔衮跑到天上去,他都要将这建奴抓住。
针提督可是答应过,抓了多尔衮回去,要给他升千户的。
到时候,就可以堂堂正正的去向雨儿提亲了!
一想到那个为了自己不顾一切的美娘子,心中便涌起无尽力量。
他紧了紧手中的缰绳,往鹿颈上一甩。
“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