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璃虚搭的左手缓缓放了下来,眉心的褶皱暗影却越显深邃。他的视线划过她宁静沉睡的面庞,落在不盈一握的纤细腰肢上,上面半掌来宽的流云纹蓝白色腰带服帖平整,其上,似有银色的暗纹隐约浮现。
他心底的疑窦越发深厚,视线不自觉就停顿得有些久了,谁知,他的脊背根部竟蔓延上来一股诡戾难控的极致阴森。虽然不是多么强烈,却也足够让苻璃心惊。
不过,这也恰恰让他笃定了心里的猜测。锦凰的腰带果然有问题!
方才鬼火消退之际,化作数缕紫烟盘附在锦儿腰腹周围,最后附落其中。他原本以为是因为腹中即为丹田,所以,鬼气之息是透过腰腹渗入到丹田。
如今看来,恐怕并非如此!
他道为何锦儿体内全无鬼戾之息,原来乾坤竟藏在腰带之中!
苻璃神色一凛,下意识地左手便要探向那方腰带,几乎要在触及之时,靠在他怀里的锦凰不知何故突然轻咛了一声。声线低婉似透着痛楚,却因为处于昏迷之中,那轻咛声又似夹杂着一股无意识的娇意。
落在苻璃耳中,原本心无旁骛的思绪像是一下子被撕开了一道口子,一些不明不白的复杂情绪硬生生挤了进来。他眸光一闪,心湖荡起圈圈微澜。俊美无暇的面庞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落在半空中的左手僵了僵,随即缓缓收了回去。
他一时间竟忘了,锦儿早已不是那个趴在他膝头娇娇软软的一团了,如今的她已经长大,已然亭亭玉立。即便是他这个将她从小抚养长大的师尊,也该遵从男女大防。再不能她系歪了法袍,他亲手为她解了,再帮她理正系好,更何况还是腰腹这等私密之处。
苻璃的心头又是莫名一动,涌起“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之余又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低落袭上心头,缭绕不去。
锦凰紧贴着他胸膛的微蹙眉眼又缓缓舒展了开来,容貌清丽秀眉,绝艳倾城。
他的视线不自觉停留了片刻,心底微微一叹,暗道,锦儿长大了,就像羽翼丰满的鹰兽,到了振翅高飞的时候了。她以如此稚龄成功结印金丹,前途可想而知。他作为师尊,该欢喜该欣慰才是。
思绪如此转了转,苻璃心中积压的烦懑缓了些,只是仍是郁结在心口,仿佛压了团石块,总有些莫名的不顺畅。
他轻吁了口气,视线再次落在锦凰的面庞上,停顿了几吸后心底仿佛泄气般一叹。即便是养了只灵兽都该有情感,更何况是亲手抚养长大的徒儿,是更该舍不得!
他如此宽慰自己,硬生生压下了那股子郁结。
恰在此时,耳边传来一阵沉重的呼吸声,接着,便听到有人恭敬道:“见过尊者。”
苻璃收敛思绪,微侧过身。来人正是顾勉。
他掀起眼帘仔细看了眼,对面之人面色苍白,毫无血色,脚力虚浮,灵气迟缓,呼吸间气履沉重,显然是被力量重伤,伤了五脏六腑。
苻璃的视线落在他襟门的纹路上,面色矜贵冷持,几不可察地颔了颔首道:“你是归一谷的弟子?”
“是,弟子归一谷顾勉,师尊青桑子。”顾勉躬身拱手回道。
顾勉虽然看着苍老,可骨龄却实实在在比苻璃小了好几百岁,就连他的师尊青桑子也是苻璃的后辈。
在修真界,修士通常不以容貌来判断骨龄,更不要说辈份。
苻璃点点头,摊开左手,掌心躺着一只精巧玲珑的翠碧色玉瓶,递给对方道:“先服下这枚丹药。”
顾勉诧异抬头,随即一脸狂喜地接过玉瓶,语气克制道:“谢尊者。”说罢,小心翼翼地拨开瓶塞,一股沁人心脾的浓郁灵气随即从瓶口溢出。他不自觉吸了口,灵气瞬间顺着气管汇入四肢百骸,熨帖抚慰重创的经络骨骼。竟是上品玄丹,天香玉露!
这可是复经固灵的奇丹仙丸,他竟眼波也不动就给了自己?顾勉心中既惊且喜,他知道苻璃此举是在为他弟子弥补,不过,他怎么也没想到苻璃竟如此的大手笔。
不过想来也是,纵然他苻璃是修真界至尊无上的尊者,但自己这一身伤全累他的弟子,这是事实有目共睹,他作为师尊是该有所作为才是。
于是,他也不过多虚伪的推辞,当下又道了声谢,倒出一枚天香玉露塞进了嘴里。
丹丸入口即化,瞬间化作数缕清流渗入到体内,修复重伤的经脉和五脏。沉重的闷郁和痛楚感随即消了大半,不愧是复经固灵的奇丹妙药。
顾勉运起灵气在体内走了一圈,瞬间感觉躯体较之前轻松舒熨了数倍,若是等天香玉露的药效全数散尽,他的得益比他未伤完好之时只会多不会少。
如此一来,这场无妄之灾或许亦可以称之为“因祸得福”?
他心下大喜,又毕恭毕敬地冲苻璃躬了躬身,道:“多谢尊者。”
苻璃虚抬左手拦了拦,声线一贯的清贵,“毋须多礼。”说着,衣袖随意在半空中一划,笼罩在司瑾然等人头顶的结界屏障蓦然消失。
他复又取出另外一只莹白玉瓶,道:“这里有二十枚回升丸,他们每人一枚,不日便可痊愈。”
因为有顾勉的防御屏障作了抵挡,所以,相较于顾勉,司瑾然等人只受了些轻伤,一枚回升丸足以让他们痊愈。
苻璃说罢,手臂暗自使力将昏迷不醒的锦凰往怀中揽了揽,正要驱御白羽法器返回沧阆。
顾勉见他意图,先于一步以身拦在他身前,躬身道:“尊者请留步。”
他动作突兀,苻璃揽着锦凰后退了半步,眉宇下意识地蹙了蹙,“还有何事?”
好不容易遇上这女娃儿,顾勉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她就此离开。于是,也不顾苻璃如何设想,开口道:“尊者此去沧阆派路途遥远,若尊者不弃,不如随弟子前往西北司家稍作安顿,也好及时为贵徒疗伤。”
可以说,顾勉深谙他的心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