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的性格最是阴晴不定了。
白发老者想到被放养的“老鼠”少年,那少年和少主好像也差不多大,可不论是能力还是心智,都远不可和少主相比。
哎……如果“老鼠”被少主整死了,以后他们就少了一个好用的情报来源,还怪可惜的呢。
鬼婴吃了一嘴胡须头发,越凑越近,白发老者一边想着事儿,一边习以为常地把鬼婴倒拎起来拍了拍。
鬼婴哇得张嘴一哭,往地上吐出一大坨毛发和血脏器的混合物,污秽又恶臭,吐出来之后反而打了个饱嗝,乖乖坐回老者肩上不闹腾了。
年轻人略带嫌弃地看了老者一眼,又转头抬头看了看不高不矮的院墙墙头,眼底眸色浅淡:“那狐妖我已经见过了,他可不是像你们一样的蠢货。”
“我猜……他一定早就意识到抓了我们的人会惹祸,我们若不想善罢甘休就定会来找他算账,所以提前离开。‘老鼠’的气息不在这附近,只能是跟了过去。”
老者听着年轻人从容的腔调,紧张地问:“可他不还等着我们送邀请函吗?难道他有别的方法混进寿宴了?”
年轻人转了转手腕,忽然冷笑:“白翁,有意思吗?在薛玖那蠢女人面前装模作样也就算了,到了我这儿,还玩装傻这一套呢?我可不会和她一样给你借刀杀人的机会。”
“少、少主!这是哪里话呀,在下不敢,不敢……”白发老者脸上抽动两下,他从前跟薛姐走得很近的时候,就想着什么时候能代替她,走到她那个位置。
他以为自己的心思藏得很好,没想到,压根不怎么掺和薛姐进行任务的少主竟然都看在眼里。
早就把他看穿了。
这回他用了点手段让狐妖把薛姐给抓了,本以为万事大吉,可若是少主知道他都干了什么……
哪怕薛姐和少主一年前就产生分歧闹掰了,但再怎么也好过和他的关系,他绝对吃不了兜着走啊!
“别在我面前耍小心思,我最讨厌你这种自以为聪明,实际上蠢无可救药的东西。”年轻人显然懒得听他在那儿不敢不敢的,“如果你浪费了我的时间……”
白发老者忙点头称是,面上一片恭敬,心里却不免因为这毫不留情的贬低而骂了几句:
说到底这“少主”也不是万般大师封的,不过是受到重用而已,倒是真能摆谱!
年轻人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
这一眼直瞥得白发老者心惊胆战,立刻停止了心中的想法,惊吓的同时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时,跟着少主一同前来到黑袍公鸭嗓道:“既然知道狐妖不在此院中,您刚刚为何要敲门呢?”
这问题终于将年轻人的注意力从白发老者身上转移,年轻人缓缓道:“敲门是因为里头确实有活人的气息……里面有人,所以我想试试罢了。”
他说着,再次伸手,这次没有温和地敲门,而是将手心贴上木门,阴暗的鬼气瞬间弥漫,悄无声息地将门腐蚀出一个洞来。
洞越来越大,直至可以让一个人走过,年轻人才收手。
他施施然跨过了门槛,刚一抬眼,就看到正前方开着门的屋舍里,坐着一个女人。
那女人的容貌他再熟悉不过了,这不正是薛玖?
“薛玖”双目紧闭,眉头死死地皱着,一脸的冷汗,像是正在经历很痛苦的事情。
石雕被她抓在手里,捏得几乎变了形。
白发老者看到这一幕,惊讶得眼睛都瞪大了,这次他可不是装的,是真的震惊。
他忽然发现年轻人的眼神变得似笑非笑,也不见找回重要同伴的喜悦,只淡淡地说:“不错,我感应到这院里只有一个活人,看来就是她了。”
年轻人语气微妙,好像带着冷飕飕的笑意:“白翁,你不是说……薛玖已经死了吗?”
白发老者急忙道:“这这这,少主,我们真没骗您,当时薛姐确实是被狐妖扣下了!”
“我也没想到,狐妖没有杀薛姐,逃跑时还把薛姐落下了啊!”
年轻人不置可否:“是你没想到她活着,还是压根不想她活着?”
白发老者浑身的冷汗。
从他回去对万般大师汇报说薛姐被狐狸掳走了开始,他就知道今晚一定不会好过,无论如何没能保下薛姐都是他们这些同行者的错,会受到惩罚。
所以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可是像少主这样的逼问,仿佛要让他肮脏的心思直接暴露在所有人面前,那就另当别论了。
“少主,这一切真的是个巧合,那狐妖偏偏一指就指到了薛姐,不关我的事啊!”
或许是他的声音惊扰了什么诡异的存在,双目紧闭的“薛姐”忽然睁眼,带着不正常的猩红,一眨不眨地盯着声音的来源处。
年轻人道:“既然你是这个意思,那就劳烦白翁过去将薛玖掺回来吧?”
“自然是乐意之至!”白发老者顶着“薛姐”那邪性的目光,迈向了屋舍中。
他不太清楚薛姐现在是什么情况,为何看起来还陷于恍惚之中,只想着赶紧把薛姐抱过去,好让少主不要总盯着他一人!
近了,更近了。
“薛玖”,也就是靠祭品伪装成功的赵谋,计算着老者的距离,手指在掌中石雕上摩挲两下。
他一抬头,就和白发老者肩上的鬼婴对了个正着,鬼婴好像是吃饱了,乖乖巧巧的看着他,一点儿也不闹。
那白发老者还在问呢:“薛姐,您没啥大事吧。”
赵谋笑起来——在他伪装的薛姐的脸上,诞生了一个很复杂微妙的冷笑。
他手中的石雕随意地掷出,正好落在白发老者脚边,下一秒,熟悉又陌生的兽吼占据了白发老者的整个耳膜。
那是镇石一门的术法!
白发老者瞬间被石雕和小石子围成的圈困住,他没想到薛姐会二话不说直接攻击他,慌了一下,顿时在想,是不是薛姐也知道了他的想法,想杀他泄愤。
赵谋若是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一定会回答他:是啊。
赵谋想用薛姐身份混入明日的封老爷寿宴,自然不可能临时过去,必须从今晚就开始铺路布局。
现在,他要靠表演,把薛姐“活下来”的理由传递给对方。
他不仅要演愤怒的薛姐,还要演精神受创,不能再控制自己的薛姐,让这些人相信——虽然薛姐没死,但也是受尽了折磨。
只有这样,薛姐从狐妖手里活下来才是合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