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归狗,虞幸的行为依然让他在最短时间内摆脱了红绸阵的危险。
想接近囍堂那边,红绸阵是无法绕过的,虽然这场面一看就是大师的手笔,刘雪的鬼魂不可能和大师同流合污,但是如果大师计算到了她死后的凶性以及失去的理智,很容易就能利用她的怨恨,在拜堂时分之前,让他当一个天然守卫。
若是有哪个不开眼的下人乱跑过来,恐怕囍堂都见不到,就会被这一条条看似柔软华丽的绸缎给绞杀。
可是相对的,鬼魂很情绪化不假,大师可以轻易挑拨起刘雪的愤怒和怨怼,那么虞幸想挑拨起刘雪心中对小靳的喜欢和温柔,也注定不会太难。
爱和恨,本就是同样让人刻骨铭心的情感。
虞幸感受着红绸愈发温柔的晃动,伸手捂住了右边一侧的脸。
他像是感伤一般,狭长眼睛眼底发红,一副即将哭出来的样子。
而在他被手遮住的右眼中,眼神淡漠,透着狡黠与近乎无情的算计。
他喃喃道:“雪儿,不仅是我,这件事牵扯到了很多人,他们也会来报仇。”
“你的本体在囍堂里对不对?待会儿,我一定让大师的计划,尽数崩塌。”
耳边似乎传来一声低泣,又仿佛混杂着轻轻的嬉笑,即使刘雪此时是一个保存了部分理智的鬼,却依然不可逆转的沾染了一些诡异。
突然,刘雪的红绸停止了所有的动作,纷纷垂落下来,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虞幸精神一凝,站在原地侧耳倾听。
囍堂那边的窃窃私语传到他耳朵中,没了红绸的干扰,他勉强把声音听了个清楚。
女人声音平缓,光是听着都能想象到说话者的从容和几分倨傲:“我怎么觉得……外面有人在说话?”
回答她的是个男人:“是么?夫人自从……耳力倒是渐长。”
“这种时候就不必暗讽我了,我都陪你站在这了,自然不会中途反悔。”
夫人说完上一句,好像换了一个说话对象:“时候要到了,不能出一点差错,你去看看外面是否有人。”
另一个女声淡淡应了声:“是。”
紧接着,囍堂的门便被推开。
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虞幸余光看见左侧的红绸动了动,似乎是因为最外层绸缎被人掀起又放下,绸子之间互相撞击,从一个点开始连锁反应,产生了涟漪一般的波纹。
有人,进了红绸阵。
而且这人似乎真的打算把红绸全部检查一遍,因此是按照顺序走的,虞幸想判断出对方位置简直轻而易举,就算站在这儿的不是他是别人,顺着红绸的波动,也能避开这人的巡视。
简直是轻而易举的放水,水坝都得直呼内行。
虞幸动都没动,待到来人即将掀开他面前这片绸缎,他才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腕。
这截手腕苍白纤细,由于抬手,虞幸还能从对方袖子里看到结痂的疤痕。
红绸就这么停在中间,对方停住,既没有喊叫也没有挣扎。
几秒后,虞幸放开了她,并且比了一个“五”。
对方的手顿了顿,比了一个拇指,便将手收了回去。
真要论这手势的意思,大概就是——
“外面有五个人会来。”
“收到。”
没错,听从夫人命令出来查看的,正是囍堂里除了大师和夫人外唯一一个活人,小梦,也就是祀。
虞幸和祀虽然隔着一张红绸当帘子,谁也没看到谁的样貌,但是同为推演者,最简单的默契还是有的。
祀料到这么重要的时刻,推演者们一定会来围观,以达到探索度要求,所以才在红绸里找人,到了这个阶段,她必须将自己也是推演者这个信息传播给推演者同伴,这样才能在拜堂这个情节里发挥更大的作用。
要知道,有没有内应,能制定的战术一定是天壤之别。
而当她被人抓住手腕,且对方没有进一步动作时,她就知道用不着她来传递信号,来人已经知晓了她的身份,是来找她提前透露信息的。
祀继续巡视,最后拨开红绸走了回去,囍堂里摆满了红烛,火光摇曳,映得房中站立的大师和夫人笼罩在不真切之下。
屋内,刘雪的尸体端坐椅子上,在尸体前面还有一口黑色棺椁,棺盖没有盖严实,留出了一条可疑的缝隙。
如果说院子里只是有点冷,那这囍堂里就是冷得如同冰窖了。
阴风阵阵,烛影摇晃,大片大片的红色涌入眼睛里,祀关上门淡定道:“没有人,或许是宴席那边太吵了。”
夫人今天也穿了一件大红色衣裙,虽然比起新娘服要少很多布料,但和这嫁娶的氛围完美融合到了一起。
反正祀瞧着,就有一种夫人是把自己混在这种古怪氛围里,以寻求一种安全的感觉。
夫人摸了摸耳垂,没有怀疑祀的话。
要论信任,恐怕五个大师都比不上小梦,她只轻轻感叹了一句:“宴席那边……莫非我的耳力竟然已经到了这种程度?”
戴着面具的大师含笑看了祀一眼,那眼中的神情初看没问题,细细品却有些古怪。
可惜,祀习惯在夫人面前低着头,并没有发现大师的眼神。
“还有一刻钟,到时我将方少爷起尸,我们就退出去。”大师收回视线,今天他的面具有了些改变,通体漆黑,图案好像是厉鬼与獠牙。
一身黑袍衬托得他比尸体还令人心寒。
“好。”夫人没有过多过问,低眸看着黑棺材,神色有些复杂。
这里面,躺着她的儿子。
她那没来的及告诉她诅咒已破,就被她推入深渊的亲儿子。
真好,一会儿,她又能看见儿子站起来了。
“……”虞幸等祀将门关上,就悄悄来到了囍堂外面,听到了夫人和大师的对话。
听得出来,大师有办法让方少爷“诈尸”,或许对刘雪也一样。
让这两具尸体诈尸后,大师和夫人就会退出囍堂,连他们都不敢呆在里面,说明结亲过程,恐怕伴随着很大的恐怖与危险。
可大师和夫人的退,就是推演者进入囍堂围观拜堂的最佳时机,虽说进去之后可能要同时面对两具尸体和两个鬼,但进去有一线生机,不进去,探索度不够就真的会死。
一刻钟之后……
虞幸想了想,觉得宴席那边的四个推演者都能找到正当理由离席。
要是找不到,那就谎称拉肚子。
就在这时,一个系统提示突然出现。
【厉鬼被npc识破,受到世界意志抹杀。】
【剩余厉鬼13】
“还挺有闲心的啊……”虞幸笑了笑,看来特殊任务的未知奖励,对大家来说都很诱人。
现在剩余的厉鬼肯定都在宴席那边,确实是个下手的好时机,就是不知道,被识破的是阿虎,还是他一直没来得及注意到的第三只厉鬼呢?
毕竟他的视角终究是片面的,剩下的推演者随时有可能察觉到他没有察觉到的细节。
接下来的一刻钟,虞幸没闲着,他打算去耳房那边看一看。
耳房在最边角,没有随着囍堂的出现被打通,虞幸捏住门扉上的一片纹路,控制着它缓慢打开,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在这个世界里,一个月过去了,耳房内的血迹已经接近干涸,人员配置也和之前不大一样。
赵儒儒和梁妈妈依然在她们的位子上,上次虞幸看到过的那个不知名的婢女却已经消失了,想必已经死透,被处理掉了。
之前虞幸过来,梁妈妈处于一种神志不清的状态,这次则是彻底昏死过去,要不是胸口还略有起伏,任谁都会觉得此时躺在地上的梁妈妈只是一具尸体。
虞幸已经不想再去管梁妈妈的事了,结局已经注定,他给出过帮助和怜悯,现在不能再将时间浪费在这上面。
他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血迹,来到了赵儒儒面前。
这个世界经过了一个月,但对于推演者来说,这只是一眨眼的事情。
赵儒儒仍然靠坐在那里,一双眼睛时而浑浊,时而清澈,对他的到来只有一点点反应。
她的神志和上次相比差不了太多,但是身体状况却完全不同,虞幸明显看得出来,赵儒儒现在扮演的这个小玲,比起之前瘦了很多,皮肤之下像是真的被抽干了血一般,显示出一种和死人别无二样的青白色。
“赵儒儒,你神志还清醒吗?”由于这次大师和夫人就在隔壁,虞幸的声音非常非常小,他把头凑在赵儒儒耳边,顺带着心情,略有一丝复杂地帮赵儒儒整理了一下头发。
“……”赵儒儒没回答他,稍微有一点颤抖,她感觉自己好像能听得懂眼前的青年在说什么,但是却无法做出反应,就像脑袋上被蒙了一层灰蒙蒙的玻璃,阻断了她和外界的正常交流。
不仅如此,她也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没有痛,没有舒适,有的只是一直延续下去的麻木。
对她来说,现在最直观的感受就是觉得自己像一个脑子,被人包装好盛放在缸中,思考凝滞,不能动,不能说话,不能回应,似乎也看不太清。
怕死怕疼的赵儒儒消极抵抗了……
虞幸想了想,换了个问法:“你傻了没?”
赵儒儒还是没理他。
“就快结束了,你可别留下什么后遗症啊。”虞幸捏住赵儒儒脸上没有伤口的位置,用力扯了一下,希望借助触觉让赵儒儒的精神集中一下。
因为上次大师身旁那个少女踹赵儒儒的时候,外力施加的疼痛让赵儒儒有过反应。
赵儒儒终于抬头,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在虞幸有些讶异的目光中,“嗷呜”一下咬住了虞幸的手指。
这个咬可不带一丝一毫的暧昧,她咬得特别狠,几乎是瞬间,虞幸就感觉到自己的手指破了,血液从伤口处渗出去。
他本来想收回手指,再多逗赵儒儒两下,刺激一下这姑娘的神经,却看见赵儒儒眼眶湿润了,两行不太明显的眼泪从她眼中滑落。
“……”
这种感觉很痛苦,潜意识里,赵儒儒这种精灵古怪的女孩最受不了让自己变得痴傻。
赵儒儒现在虽然无法思考,但是潜意识还在,她就觉得虞幸捏她脸的这个行为很过分,但是又不让人感到危险,于是张口就咬,算是给自己一个发泄的途径。
虞幸沉默了一下,也感觉确实是苦了这姑娘了。
赵儒儒本来就不是擅长打架战斗的类型,她就是需要队友保护的,结果这次的推演形式把所有人都分开了,虽说存在既需要防范,可碰上这种推演也算是赵儒儒运气过于差了。
弹幕上有些人看着看着就有点不忍心。
[赵儒儒这次回去估计要自闭一段时间了]
[没错,我一直看的是赵儒儒的直播间,她被抓到这里的过程着实有点惨]
[就我觉得幸还挺温柔的嘛?]
[我也想要这样的队友,可惜了,每次我跟我队友一起进行推演,都是被骂的那个]
[被骂算什么,我还是个炮灰呢,我自己心里清楚,他们根本没把我当队友]
[等一下,不会吧,不会有人觉得幸捏两下赵儒儒的脸就温柔了吧?他把赵儒儒塞进棺材里的时候可称不上温柔]
[这有什么关系啊,他把赵儒儒塞棺材里也是为了她好呀,又不是只有好声好气才能叫温柔]
[我只是提醒你们,别被幸的表象给迷惑了,你们忘了,他好几次就跟个厉鬼似的,说不定人家是异化线偏堕落线的那种人呢?]
[就是,小心一点吧,现在夸他好,以后真碰上了,你们又不是他的队友,当心这人转眼就把你们推出去送死!]
就在弹幕又开始扯淡的时候,处在话题中心的虞幸碰了碰自己手指上的伤口,这种伤口对他来说没有丝毫的危险,又因为【囚笼】的压制,没有快速恢复。
恢复能力被压制之后,他几乎没有受过流血的伤,也就是自己把自己腿捏青了两次,这会儿看到流血不止的自己,他十分惊奇。
于是,所有观众就看到虞幸突然兴奋起来,换了个手指送到赵儒儒嘴边:“唉,你要不再多咬两下?”
“过了这个村儿就没这个店了啊,别人想咬我都没机会呢!”
弹幕:“???”
赵儒儒:“……”
她好像硬生生被气的清醒了一点,气若游丝地骂道:“我……咬你……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