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驾城,天子寝宫内,一位年过七十八岁,在位五十五年的君主即将走到生命的尽头。
雕金琢玉的床榻上,一脸疲态的姬羽臣躺在那里,身上穿着蚕丝内衣,盖着金丝蚕被,气若游丝。
床榻旁坐着一身着素袍,头戴青铜镶金玉冠,浓眉凤目,高鼻梁,脸圆而不肥,面容庄严,身材高大宽瘦的五十八岁的男子。
而在其身后则站着宗室里德高望重,有话语权的族老,姬羽臣的另外两个儿子,以及文臣为首的国相,武将为首的大将军。
“岁月催人老,新人换旧人!
我当了六十年的天子,是时候该结束了!”姬羽臣睁着已经浑浊的双眼看着金衣玉缕织成的帷幔,声音苍老平静的说道
“传我诏令,我死之后,太子伯常继位,荣登大典,为下一任天子,伯鹰、伯达为辅国大将军,尔等要好好辅佐于他!”姬羽臣盯着床顶的帷幔道
“儿臣\/臣等
谨遵天子诏令!”姬伯鹰、姬伯达,以及两员大臣,还有那位足老躬身作礼道
“伯常留下,其他人都退下吧!”姬羽臣挪动着枯瘦如柴的手盖在姬伯常的手背上道
待众人离去之后,寝殿内只剩下姬羽臣与姬伯常二人。
“父王,儿臣……”在众人离去之后,姬伯常再压制不住心中的悲痛,他捧起姬羽臣的手,眼中尽是不舍。
“傻孩子,人都是要死的,此非天命,而是历史的必然!
再者,哪有当了快六十的太子啊!”姬羽臣沙哑的轻笑道
“父王……”姬伯常低下头去,眼角开始有些发红。
“好了,快六十岁的人了,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
你这样我如何放心的把江山交给你!”姬羽臣拍了拍手道
“想我十八岁登基,一生平平淡淡,诸侯国表面上尊崇我这个天子,但至于暗藏贰心的那几人,我又如何不知呢!
诸侯国离心离德,你一定要压制住他们,让他们畏惧你这个天子,若不然祖宗基业毁之一旦,我九泉之下实是无颜面对姬家的列祖列宗!
吾儿,你能做到吗!”姬羽臣的身躯颤抖着,他伸出手紧紧地抓住姬伯常的手,浑浊的双眼死死地盯住姬伯常。
“儿臣做得到!”姬伯常道
“好!
好哇!
有你这句话为父就放心了!”姬羽臣躺在那里笑道
“最后一件事,也是我这辈子心中的一根刺!
曜日国,他的崛起我已经无法阻挡。那李长天与其他诸侯不同,我死后,他若来祭奠,你要以王侯之礼相待。
若不来,便以不尊天子的名号,联合八个诸侯合力讨伐之!
一定要将祸患扼杀殆尽,否则后患无穷!”浑浊眼睛中透露着无尽的杀意和狠厉,但下一刻浑浊的瞳孔便失去了光彩,死不瞑目!
“父王?”姬伯常看着睁着眼睛,却没了动静的姬羽臣,有些不相信的轻声喊道
见姬羽臣顿时没有回应,姬伯常顿时悲从心来,整个身躯都开始颤抖起来,仿佛下一刻就会崩溃大哭。
可是当他食指探过姬羽臣的鼻翼,确定了真的断气后,嘴角却突然爆发出得意的笑,笑得狰狞,笑得肆意,整个身体在笑中跟着颤抖。
“父王说的不错,这世间哪有当了快六十年的太子!”姬伯常伸出手将姬羽臣的眼皮闭上:“父王安心去吧!
有朕在,他们不敢造次!”
……
寝宫外,众人在等待着,这时候门被推开,哭的十分难过的姬伯常走了出来,他看向众人,在这一刻悲伤的情绪到达顶点:“父王他——殡天了!”
“父王\/陛下!”
姬伯鹰、姬伯达、族老、两员大臣及一众内官全部朝着殿内跪了下去。
西元八百一十六年,十一月,西元天子姬羽臣崩逝,谥号:宣康!
天子崩逝的诏令一经发出,天下震惊,不过当诸侯王接到这个诏令的时候,都显得很平静,毕竟这位崩逝的天子已经活了七十八岁,而历来有名的王侯将相之中,这位天子是独一个活这么长的。
老天子已经崩逝,新天子已经于老天子灵前继位,守孝二十七天后正式举行登基大典,各国诸侯王要在登基大典之前到达天子都城,祭拜老天子,迎拜新天子继位。
天子崩逝,七日而殡,七月而葬。丧期内禁止杀生、宴会、生起事端,这也是为什么原本打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那几个诸侯,突然就全部撤兵的原因了。
毕竟,你要是举办宴会,烹牛宰羊之类的,就算有人知道,那知道的也是少数,双方打仗,那就不一样了。
天子一死,无论诸侯之间有什么恩怨,就此一笔勾销,勾销不了,那就忍着日后再算账。
不然这个时候,你要冒头,那就是众矢之地,新天子统帅诸侯合力讨伐之!
当天子使者将诏令送到李长天手中时,李长天正在开朝会。
李长天看着诏令,不由感慨道:“去年诸王会盟吾还与西君相谈甚欢,未曾想今日再见已是天人相隔!”
那使者见李长天那副伤感的模样,不由得有些无语,谁不知道你曜日国最不尊天子,尤其是你李长天对着天子没大没小的,不仅与其同坐,还称兄道弟的,简直了!
不过这些他可不敢表露出来,而是做出一副悲伤同悯的样子看向李长天作礼道:“曜日惠王莫要太过难过,生死由天命,宣康天子崩逝之前一直挂念着曜日惠王的。”
“朕与西君相见恨晚,而今天人永隔岂不悲哉,使者莫要急着回去,明日朕与你一同前往天子都城祭拜西君!”李长天道
随后,他抓着手中诏令站起身:“来人,带使者下去,好生招待!
令传朕旨意:曜日国所在之地,西君丧期之内,门楼屋窗皆挂缟素,不得婚庆典宴!”
“多谢曜日惠王!”使者作谢礼道
“使者请随我来!”
在两名内官的带领下,天子使者跟着走了出去。
使者离开后,李长天又坐了回去,将那诏令丢给了一旁的施安伯,眼眸看向阶下群臣,开口道:“刚刚朕说的,你们也都听见了,定邦随我前去,朝堂之事尔等自该知道如何处理!”
“臣等遵旨!”
众臣作礼道
“既如此,无事便退朝吧!”李长天挥了挥手道
“陛下!”这时候,坐在那里的魏祁丞拄着龙头拐站了起来,朝着李长天躬身作礼道
“老国公坐下讲便是!”李长天道
“谢陛下!”魏祁丞并未有坐下,而是接着说道:“老臣请求随陛下一同前往天子都城祭拜天子!”
“老国公,曜日国距离天子都城路途遥远,一路上舟车劳顿,你年事已高,还请恕朕不能答应你!”李长天道
“老臣知道陛下会如此讲,也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魏祁丞早就知道李长天会这样讲,但他并未就此放弃,而是接着说道:“老臣弱冠之年随先王,随三位义兄征战沙场,人生渺渺,岁月蹉跎,先王罹难崩逝,三位义兄也先后舍弃老臣而去,独留老臣苟活至今。
陛下,老臣今年七十有四了,大限不过三五年也。
敌也好,友也罢。老臣这一代的,就老臣知道的,就只剩下天子和老臣了。
天子大臣四岁,老臣虽未曾见过天子,却也暗自与天子较量过,比比老臣与他谁能活得更久。
如今天子崩逝,就只剩下老臣一人,前路茫茫,不知身之何附,心之所托,哀乎悲哉!”
不知怎的,魏祁丞说完这话时,本就因年老而佝偻的身躯显得更加的苍老了。
“既是老国公所求,朕答应你便是。还望老国公多多保重身体,朕离不开老国公,朕的江山社稷离不开老国公!”李长天看着魏祁丞,不知其心中现在所想的说道
“老臣,谢陛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