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元夕夜,曜日王城的街道上,张灯结彩,人群攘攘,街边各种摊贩叫卖着,好不热闹。
大街中央的河道上,数不清的鲤鱼花灯在河面上漂往远处,空旷之地,一句开炉了,瞬间火树银花不夜天。
河道两边的街道上,不时有情意深浓的才子佳人并行走在一块儿,或在河边齐放花灯祈愿,或在某个摊位前猜词打谜。
此刻,热闹的街道上,一身着红衣的十二岁模样的女孩正拉着一身着白衣,十五岁模样,脸色有些惨淡的男孩,欢快的穿梭于各个人群之中。
“大小姐,你慢一些,我实在是跑不动了!”男孩嘴里喘着气,干脆直接停了下来。
而拉着他的小女孩,见他如此疲累,也知道他身体不好,便停了下来,一个人走了不远处的一个摊位前。
“把手伸出来。”徐令宜道
“这是什么?”魏子期虽是有些疑问,却还是将手伸了出去。然后,便见着徐令宜将一红绳编制的平安符系在了他的手腕上。
“这是平安福,我娘亲说它可以驱邪避灾,保你平安的!”徐令宜将红绳系在魏子期手腕上道
“平安?”魏子期低头看着手腕上的平安符,再抬起头时,徐令宜已经不见了身影。
“令宜?
徐令宜?!”魏子期四处张望着,搜寻着徐令宜的身影,直到看见不远处的一道红色的身影,便快速追了上去。
只是,当他要抓住那道红色身影的时候,眼前的景象突然消失了,只留下他一人,蜷缩在漆黑无人的角落。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那道消失的身影,口中焦急地呐喊着,希望她能留下来,可是所有的呐喊都化作了无助的回声。
“徐令宜!”
病榻上的魏子期直接惊醒过来,大口的喘着粗气,他四处张望着,看着周遭那么熟悉的环境,以及眼眶通红,满是血丝的侯吉。
“公子,你醒了······”侯吉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悲伤,他的脸色同样的苍白,眼神中似乎有一丝躲闪,好像有什么事情不知道要不要告诉魏子期。
“侯吉,令宜呢?
徐令宜她怎么样了?”顾不得身上的伤痛,魏子期眼中满是惊慌的看向侯吉,他迫切的需要知道徐令宜的情况如何。
“公子,令宜小姐她······
她······”侯吉低下了脑袋,他不知道该如何跟魏子期讲。
“令宜她情况如何,你说呀!”魏子期激动地想要站起身,却在起身的那一刻,突然失去平衡,直接朝床下跌了过去。
“我的腿?”魏子期这时才注意到,自己两条小腿完全没有了知觉,唯一感受到的只有膝盖处的钻心疼痛。
“公子那天将我与三小姐传到了刑昭狱司,我二人迅速赶回府里将此事告知了老爷,后又立刻告知徐国公府,两家搜寻了三天三夜才在青松岭下的石泉河的某个浅谈发现了公子和令宜小姐。
如今公子已经昏迷了四天,宫里的温太医说公子的身体暂无大碍,只是双腿可能再难恢复,日后只能坐轮椅了。
而令宜小姐她···我等寻到公子与令宜小姐的时候,令宜死死的抱住公子,但她的心口中了一箭,已经去了!”侯吉说着,便把他头又低了下去,他已经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再继续说下去了。
“不可能!
不可能的!
她怎么会先我而去?
她怎么能弃我而去!
我不信!
我不信!”魏子期双眼失神,一直摇着脑袋,他不愿相信侯吉说的话,侯吉绝对是在骗他,对!绝对是在骗他。
可是下一刻,他的眼眶突然发红,似要喷出血来,他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着,双手死死地抓住侯吉的手,悲痛而又震颤的开口道:
“侯吉,带我去见她!
我求你了!
带我去见她!”
魏子期说着,突然大声痛呼起来,这让他怎么相信,这让他——该如何相信呐!
“我带公子过去!”侯吉默默转身离开,将屋内早已备好的轮椅推了过来,给魏子期穿上衣服,将他抱了上去,推着他离开了屋子。
家中女儿未嫁先死,死后不得入宗祠,不加白绫,一草薄席,乱葬岗上做枯骨,生有来处,死无归途,孤魂野鬼,不得轮回!
这,不仅是曜日国自古以来传下来的规矩,更是整个西元王朝定下的礼法。
除非配以冥婚,有枝可依,方可黄泉有路,再有来生!
可这冥婚,是要有活人殉葬的,还必须是门当户对的那种。
可是,曜日国自李长天继位以来便禁止了这一恶俗,违者,腰斩于市!
徐定邦就徐令宜这么一个女儿,也没有什么宗族礼法敢来制约他,当马车停在徐国公府门口之时,那白绫孝布早已挂了数天。
侯吉将魏子期连人带轮椅一同从马车上抱了下来,尽管因为用力,导致他胸口以及右腿的伤口再次崩裂渗出血来,但他并未在意这些,仍是一瘸一拐的推着魏子期往大门口走去。
门口的门卫似乎也并未阻拦他们,先去通告,而是直接放了行。
这时候,一身着素袍的青年男子看见刚被推进来的魏子期,瞬间怒意上头,径直冲了上去,揪其魏子期就给了他一拳:“你答应过我要照顾好她的!
为什么如今会是这个情况?
为什么!
你告诉我为什么?”
徐逍揪住魏子期的衣领痛苦的大喊道
“都是你的错!
都是因为你呀!
我没有妹妹了!
我没有妹妹了!”
说着,说着,便哭了出来。
这时,赶来的徐卫龙连忙将二人给拉开,一只手抓住徐逍,免得他再做出些激进的事情来。
“子期兄弟,你来了。”徐卫龙低头看向坐在轮椅上的魏子期,他的情绪没有徐逍那般激动,但眼眶却是红的快要出血。
“她——呢?”魏子期看向徐卫龙,到现在他都无法接受这铁一般的事实。
“你随我来吧。”徐卫龙摇了摇头,步履沉重的走在前面。
徐令宜停灵的地方在她当初行及笄礼的东堂,魏子期过来的时候,林雪妍、石令宽皆在于此。
当看见魏子期过来的时候,全部不忍,将头低了下去。
漆黑的棺木,身着红白衣裙的徐令宜躺在里面,此刻的她除了脸色有些白以外,好像只是睡着了。
魏子期抬起手,摸向那漆黑的棺木,他们之间的距离如此之近,仅有一壁之隔。他们的距离也如此之远,隔了阴阳两世。
这时,他突然抓住棺壁,似乎想要站起来,再好好看看她。
一旁的侯吉见状连忙上前搀扶,却被他给制止了。他的身体紧紧地贴在棺壁上,极大地痛苦让他冷汗直冒,双手用尽了全部力气才没有让自己跌倒下去。
他趴在那棺木沿上,他终于又见到她了,只是现在的她······
现在的她······
魏子期伸出手想要为她打扫一下那有一些凌乱的发梢,可是那只手终究是悬在了半空中,未能落下。
突然,魏子期松开了手,整个身体如同伐断的枯树,往后栽倒下去,将要喷涌而出的鲜血被死死地憋在口中,顺着嘴边流的满身都是,他不忍让这污浊的血弄脏了她,他不忍······
“送我回去······”魏子期双臂再无一丝力气,身上的箭伤崩裂,将衣衫浸湿。
“嗯!”侯吉点了点头,将魏子期抱回轮椅上,向众人作别后,推着他离开了这里。
今天的王城格外的冷,侯吉推着魏子期出来的时候,昏暗的天空已经下起了蒙蒙细雨,雨点如针芒打在魏子期的脸上,但此刻的他没有任何一丝表情,眼睛死死地盯住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傍晚,小雨已经变成了雨夹雪。
浑身湿透、已经开始发热的魏子期坐在自己的小院里,冰冷的雨水和雪粒打在他的脸上,可他根本不在乎,双手抱着酒坛一个劲儿的灌着,身边还有两个空了的酒坛子倒在脚下。
“拿酒来,
拿酒来!”魏子期将空了的酒坛随手扔在地上,看向一旁和他一同站在雨地里的侯吉,双眼黯淡无光,浑身的酒气。
“公子,真的不能再喝了!
我们进去吧,不然你的身体会遭不住的。”侯吉请求道
“我~能喝!
拿酒来,给我拿酒来!”魏子期直接抓起地上随便一个空酒坛,将里面落进去的雨水和雪水溜了个边儿,直接灌了下去。
侯吉见状,只能无奈的转身离去。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侯吉离开之后,魏子期突然发了失心疯一般,放声大笑起来,手中的酒坛也直接扔在地上,碎了一地。
“徐令宜——!
你骗的我好惨!
你骗的我好惨呐!
说好的一生一世,
说好的此约无期!
你怎么能离我而去!
你怎么敢弃我而去!
我不会放过你的!
就算是死,你这辈子也休想摆脱我!
休想——!”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