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思令扶着马夫走进马厩,那些马儿都听话地跟着他们,回到了自己的厩房里。
只有那匹被马夫救了的红棕色小母马,还恋恋不舍用嘴巴啃住他的衣角,低声哀鸣着。
马夫用手背轻轻摩挲着它的额头与鬃毛,柔声安慰着:“石榴,放心吧,我没事儿。”
通人性的小红马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背,这才恋恋不舍缓缓而去。
马夫摸索着找出一盏旧油灯,点亮了也不过只有一豆微弱的光线。
明思令微微蹙眉,她打量着角落里的一堆干草,看到上面扔着一块破旧的毯子,还有一支褐色的酒葫芦,不由暗暗心酸。想来,这就是这个可怜人的全部家当了。
马夫有些局促,他掸了掸干草堆,又小心翼翼把破毯子铺在上面。
他低着头不好意思嗫嚅着:“恩人,你别嫌弃,将就着坐吧。”
明思令没有说话,她默默从自己的背囊中找出药瓶和布巾,扶着他坐下来。
她躬身查看着他的伤势,发现他背上和肩上都有伤,但胳膊上挡刀的伤口最深最为严重。
“会有点疼,你忍着点儿。”她用布巾沾了药液,轻轻拽住他的手腕。
那人却是一惊,本能闪躲着,声音颤抖:“不用……太脏了会污了你的手,我自己来。”
“别动,你胳膊不想要了吗?”少女喝止,用力攥紧他的手腕儿。
马夫不敢再挣扎,只能低着头蜷缩着身体,老老实实让明思令为他清洗和包扎伤口。他紧咬住牙关,丝毫不敢喊疼。
不多时,明思令便手脚麻利地为马夫处理好全部伤口。她擦了擦额上的汗,舒了口气。
少女想了想,又从自己背囊里翻出一包点心,扔到他怀里:“饿了吧?反正是我刚才偷来的,做个顺水人情给你吧。”
“多谢恩人。”马夫不敢拒绝,低着头打开点心包,他刚要吃又想起来什么。
他毕恭毕敬把点心递到她面前,小声道:“姑娘先吃。”
“我不饿,就是有些渴。”她瞄了一眼干草堆上的酒葫芦,顺手提起来,拧开盖子闻了闻。
一股子馥郁的酒香沁人心脾,她眨了眨眼,忍不住喝了一大口,看得他目瞪口呆,都忘记咀嚼嘴里的食物。
“酒不错。”明思令提着酒葫芦,眸光有些犀利:“葫芦也不错。只是,你有钱买酒,却没钱给自己买一身暖和点的衣服吗?”
“葫芦,葫芦是我阿爷给的……酒,酒……是偷的。”马夫的头低得更深了,声音也低了许多,似乎不好意思。
“他们这样待你,为什么不逃走?因为腿不方便?”她瞄了一眼他破衣服下蜷缩的腿:“我可以救你出去。”
“不,我舍不得这些马……马是阿爷养大的。我走了,石榴和它的小马驹会死的。”他决绝地摇摇头。
“那你阿爷呢?”她不肯放弃,试图继续说服对方:“你可以和阿爷跟我一起走,过两天我再帮你救这些马。这里,要打仗了,很危险的,你懂不懂?”
“阿爷……死了,为了救马。”马夫缓缓抬起头,笃定道:“我不会离开这些马……”
明思令与他猝不及防对视着,方才发现,这人竟然有一双湛蓝至美的双眸。
“我不走,你也不走,好不好?你陪着我,我们还一起骑马摘桃子看星星,好不好?”他原本嘶哑的声音变得清澈起来。
他伛偻的身躯渐渐伸展开来,竟然也是颀长而健美的。他站起来看着她,有着居高临下的威仪。
乌黑的长发从头巾里散落下来,他身上的伤口都在瞬间消失不见了。
明思令的视线开始模糊了,她发觉此刻自己浑身无力。她看了一眼扔在干草堆上的酒葫芦,口齿不清喃喃道:“酒……有毒……”
“酒,是陈年女儿红,没毒。这葫芦,就是你想要的降龙木。”那人缓缓道。
“你,你究竟是谁?”少女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她软绵绵倒了下去。
她并没有跌进干草堆,恰好被他拥抱在怀中,沉沉昏睡过去。
“我是影魇,你……忘记我了吗?”影魇莫名其妙笑着,湛蓝眼眸中闪过一丝苦涩。
“没关系,你会想起来的。”
“这一次,我不会再放手。”
他温柔地抱着她,珍若至宝。
“大人,那两个怎么办?”小白老鼠悄悄走进来,毕恭毕敬问。
“放他们走,不然……谁去告诉酆一量,他的魇后在我手中呢?”影魇冷冷道。
“那……是不是请您和,和这位姑娘移驾别处。这马厩未免……”小白老鼠谄媚笑着。
“不必,我自有打算。”影魇厉声打断:“我累了,滚出去!”
他扭头盯住被冰焱冻成冰棱的两个褐色狮子怪,一道黑影在它们头顶狞笑了一声。两坨冰块顿时碎成了尘埃,又被夜风吹没了。
小白老鼠暗自心惊,它立刻躬身退后,退出马厩。
“大哥,这位主子的脾气可真暴躁,不好伺候啊。”黄狮怪胆战心惊,凑到它耳畔低声发牢骚。
“闭嘴,你想死可别拉着我。”小白老鼠惊悚地跳起来,狠狠揍了下对方的鼻子。
“他,可比酆都魔尊还可怕!”它倒吸冷气道:“看来,真正的决战,就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