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顾战骁应的极快，语气郑重又笃定，这是他给佟婳的承诺。
同样，这也是他给褚易的承诺。
血债血偿。
展老爷子欠的债，他自然要还。
佟婳咬了咬唇，缓缓闭上眼睛，她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平静下来，“顾将军，咱们带褚易回家吧。”
“好。”
顾战骁掀开车帘子，给手下人使了个眼色。
车马再次动了起来，直奔镇北将军府。
一路上，佟婳都没有再开口，她拿了帕子，给褚易擦拭了脸上的血迹。褚易身下的伤口，她也上了止血止痛的药。
佟婳何尝不知道，什么药都已经没用了。
可她还是做了。
这像是她心里的一个念想，仿佛止血了，止痛了，褚易就真的不会痛了。
顾战骁也不拦着佟婳，现在的佟婳，的确需要做点什么，来转移她的注意力。清理血迹，上药止痛，就当是给褚易一个体面了。
能让佟婳冷静下来，也没什么不好的。
……
镇北将军府。
马车到这边的时候，顾野早已经安排好了，在门外等着了。
顾战骁和佟婳先一步下了马车，之后，他们才将褚易抬出来。顾野让人准备了担架，两个下人见状，急忙抬了过来。
佟婳看着，转头看向顾战骁。
“今儿是我兄长回家，我想背着他进门。”
“我来。”
顾战骁应声，随即将褚易背了起来。
他背着褚易往将军府里走，佟婳紧随其后，将军府内外，明明有很多人，可在这一瞬，却全都静默不语，这份压抑的宁静，带着悲戚，笼罩在镇北将军府的上空。
棺木已经送过来了，顾野在客院设了灵堂。
顾战骁背着褚易过去。
他亲自替褚易擦拭身子，又给褚易换了衣裳，这才抱褚易入棺。
没有急着盖棺，顾战骁侧头看向佟婳，“婳婳，辰辰、轩轩和思寒都在府上吧？叫人把他们带过来，送他们小舅舅一程吧。”
“战骁……”
顾野想要开口劝劝。
三个小家伙毕竟还小，褚易的模样又惨，让孩子过来祭拜，顾野担心孩子会怕。
不过，顾野刚开口，还没说完呢，顾战骁就又开口了。
“听婳婳的。”
见顾战骁这么说，顾野也不再多言，而是看向佟婳。
佟婳的目光，不断在褚易的脸上徘徊，许久她才点头，“当初，我能够逃出佟家的囚禁，遇上顾将军，说来是褚易的安排。没有褚易，就没有我和顾将军的遇见，也不会有孩子。思寒被抢的时候，也是他传信给顾将军，思寒才没有落入魔爪的。三个孩子，是该来送他一程的。”
“战云、战亭，你们去。”
顾战骁直接下了命令，顾战云、顾战亭兄弟俩即刻去办。
孩子很快就来了。
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三个小家伙还有些懵。
佟婳走过来，把他们揽在怀里，“辰辰、轩轩、思寒，你们还记得咱们住在小院的时候，有个病了的帅叔叔吗？”
“记得记得。”
轩轩最先回应，他还偷偷的瞧了顾战骁一眼。
要不是气氛不对，顾战骁争风吃醋的那点事，他就要全吐露出来了。
轩轩的那点小心思，佟婳瞧见了。
轻轻的拉着轩轩的手，佟婳转而开口，“其实，那个帅叔叔，是娘的兄长，是你们的小舅舅。他对你们很好的，时刻惦记着你们的安危，为了保护你们的安全，他做了许多事。他还给你们送了很多宝贝，锦城将军府里那个你们偷偷溜进去，藏了宝贝的小院，里面的东西就是他给的。今日，他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你们跟娘一起送送他好不好？知道你们也惦记他，他一定很开心。”
三个小家伙虽然小，没真正的接触过生死之死。
可是他们不傻。
那么多的书，也不是白读的。
佟婳说的“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这话什么意思，三个小奶团子心里清楚。一时间，他们三个人都认真了不少。
顾思寒：“娘，既然小舅舅要去很远的地方，我们自然是要给他送行的。”
辰辰：“娘，我们送小舅舅，小舅舅就会开心对不对？”
轩轩：“娘，你说小舅舅保护我们，那他肯定很聪明很厉害。他要去的很远很远的地方，那一定会是个好地方。他的病可以好，他也可以生活的很好。”
三个小孩子的话，让佟婳心头好不容易撑起的堡垒，再次支离破碎。
孩子说的都对。
可是，她真的开心不起来。
离开了这个世界，摆脱了一身怪病，也摆脱了展家那个魔窟，也许褚易算是解脱了。可是，这份解脱，能不能换来轮回往生，有很好的生活……
她真的不知道。
抱着三个小家伙，佟婳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不知该如何回应。
顾战骁过来，将佟婳和孩子都搂进怀里。
“婳婳，别哭，褚易生在展家，可他却把自己活成了一道光，他这一辈子虽然短暂，可他想做的一切，却几乎都已经做到了。离开这里，去了远方，心无桎梏，身无恶疾，他只会更好。我们带着儿子祝福他，我们为他送行，我们也努力，为他做他还想做，却没来得及做的事。他会知道的，他也会开心的。”
“嗯。”
佟婳应声，不论她信与不信，这都是她的期盼。
抬手，佟婳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走，儿子，娘带你们去见小舅舅。”
佟婳牵着三个孩子到棺木边上。
棺盖半开着，下半身的惨状已经被遮掩，换了赶紧的衣裳，面容和头发也都被整理过，此刻的褚易，就像是虚弱的病人睡着了一般，并不算狼狈。
这样子，还是三个小家伙记忆里的样子。
他们也不怕。
顾思寒：“小舅舅，你去了很远的地方，也要记得想我们，我们也会想你的。”
辰辰：“是啊小舅舅，你要好好的，我们会照顾娘的，也会让娘好好的，你可以放心的。去了远方，你要照顾好自己，要好好治病，要健健康康、开开心心的。”
轩轩：“小舅舅，我们会想你的，很想很想。”
絮絮叨叨的，三个小家伙跟褚易说了很久，之后他们才去给褚易上香。
跪在小蒲团上，三个小家伙认真又虔诚。
佟婳就在他们边上。
她也给褚易上了香。
心里头有千言万语，可是，却已经没了开口的机会，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她只盼着，好人有好报，不在这一世，就在下一世。
褚易，值得一世幸福，一世顺遂。
佟婳想着，缓缓起身。
可就在这时，她眼前发黑，身子直愣愣的冲着边上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