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与地的互相倾轧还在继续。
天空中紫黑色的血肉之云在逐渐缩小,取而代之的是更多,更多的黑灰色雾气在天空之中凝聚,它们时而如触手,时而如大剑,疯狂的攻伐着地面上的城堡。
血肉浪潮依旧是那副样子,更多,更多,更多的黑色人影从血肉之中爬出,一个个以近似凡人的躯体冲向天空,就好像从空中落地一般自然。
他们在空中爆开,被湮灭,被毁灭,身体里蕴含的黑红雾气在空中散开,夹杂进似乎无穷无尽的灰黑色雾气中。
天空在嘶吼,在暴怒,他的手伸向地面,带来死亡——不,更甚于死亡,那是永恒的湮灭,彻底的消失。
可是地上的城依旧纹丝不动,黑红色的雾气在城边缭绕,每一只碰触到他的“手”,似乎都会发生不同程度的偏移。
或是歪向地面,在大地上划出壕沟,或是冲向天空,雾气与雾气激荡着冲击在一起。
“彭矫,你只会这一点小手段吗!?”
又是怒吼,愤怒,无比的愤怒,来自于被分离者,无法回归完整者的愤怒。
他想要回归完整的躯体,想要成为这一切开头的那个“人”,成为所谓的“冯梓”。
为此,他不惜疯狂,不惜屠戮万千。
这都无所谓,被他杀者会去往永恒的虚无之地享受永远的安眠,那是一种恩赐,任何人都有缘得享的恩赐。
而下面这个“人”,就是阻碍他更好的散播恩赐的恶徒,是他最大的敌人,最可恶的怪物。
“彭瓒,你杀不了我。”
血肉翻涌,一个“人形”,或许没有人会认为这样的生物是个“人”了吧?
他身上无数手臂缠绕,密密麻麻如同纠缠在一起的蠕虫,或是攒聚成一窝的老鼠。
而在那些手臂之上,无穷无尽的,无法计数的眼睛在睁开,他看着这片天地,没有任何死角,任何一个角落都尽入他的眼帘。
他安静的看着天空,这样说道。
“你应该也看过那个世界了吧?彭瓒,我们之后的世界,下一个世界,下下一个世界,无穷无尽的下一个世界。你看过了它们,你应该知道,我不会在今日死去,就像你没有死在前几日一样。”
“我就要你今日就死!!!”
天空中紫黑色血肉之云一时间犹如被燃尽了一般,在空中疯狂的缩水着,最终只剩下一个瘦削的人形。
与之相对的,是他手中庞大的灰黑色雾团,太过于庞大,站在地上只能看到那个圆球的一点尾端,而难以看到其顶。
甚至连它的直径都难以估算。
“这就是你用来杀我的力量吗?这样大的力量,哪怕是你,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汇聚吧?”
“废话少说!给我!死去!”
彭瓒,或者说阎灭单手托着那个犹如天外陨石,一颗来自天空之上的行星一般的巨大圆球,狠狠的向着地面碾压而去。
可是地面上的彭矫却是没有任何防御的动作,只是悠悠的叹了一口气。
“我说了,你杀不掉我。另外,抱歉,又耍了你一次。”
随着他话音落下,庞大的血肉浪潮连带着整个城邦都在快速消失,不是消失,而是好像在转化。
在转化成什么东西,什么难以理解的,别的什么东西。
扭曲的线条,无意义的符号,难以理解的图画。
天与地倒转,太阳西升东落,月亮坠入大地。
他看见了阳光,阳光里是漆黑的黑暗,阳光之外是无限的,明亮的光芒。
随后,城堡消失,只余下灰黑色圆球重重落下,在地上爆开,连一粒沙土都没有掀起。
战斗结束了。
“彭矫!彭矫!彭矫!彭矫!”
“你这阴沟里的老鼠!鼠辈!败类!竟然逃跑!你竟然敢临阵脱逃!”
“鼠辈!鼠辈!鼠辈!”
“你去把他带下来,他现在已经很虚弱了,哪怕是你也能做到。”
柴娜拍了拍凉烛的肩膀,自己则是一抬腿,走进了漫漫虚空之中。
“等一下,阁主,这?这?”
凉烛被拍的一愣,刚想转头求助,却见到身边的柴娜早已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见状,凉烛只能无奈的看向天空中正在疯狂的攻击着一切事物的阎灭,无奈的叹了口气。
“啊......这可该怎么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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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了。柴娜,或者说,阁主大人?”
那个恍如一大堆蠕虫与眼球的集合体站在虚空之中,看向跟随而来的少女,咧嘴笑了一下。
虽然这个笑容之中也只有一大堆眼球和蠕动的小手就是了。
“叫我柴娜就好,不过我现在应该如何称呼你?冯梓?不太合适吧。难道我也要叫你彭矫吗?”
“叫我阿疯就好了。”
阿疯摇摇头,随着他的动作脸上小手与眼球纷纷落下,又蠕动着想要爬回体内。
“这样啊,阿疯。你在这里等我,是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柴娜可爱的歪了歪脑袋,一脸无辜的看着阿疯。
“我就是突然想问一句,一直知道一切,一直看这一切,很爽吗?”
听到阿疯的问话,柴娜罕见的沉默了一下。
“你已经走过了第一步了,是吗?”柴娜脸色罕见的正经了起来。
“勉强算是吧,虽然很少,而且它们的景象时长几乎撑爆我的神经,但是我的确能够往后看几个‘世界’了。”
阿疯不以为意的点点头,表示的确如此。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再向前一步,就是深渊,或是跨过深渊,成就......”
“可以了。你心里有数即可。”
柴娜打断了阿疯的发言,左右看了一眼四周。
周围什么都有,又或者说周围什么都没有。一切都在这里存在,一切在这里的存在都没有任何意义。
这里是世界的夹缝,是世界之外,“世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