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干什么?”虞国公似乎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站起来,那怒急的老脸露出一丝惶恐。
周围的看戏的人也都竖起了耳朵,各自打着心中的小算盘。
封祁俊绝的凤眸,冰冷淡漠没有任何起伏,恍若透明的薄唇开合——
“从今天起,洛城封家再不入封河封氏宗族。吾父封尚秀乃洛城封家第一世祖。”
封祁说完,便冲着封杨氏跪了下去……
出府建府,可说是庶子庶孙不可留在公府。可若是连祖宗都不认,甚至开宗另立,这绝对是分崩离析、彻底的决裂!
封瑾诺随着其父一起跪下。
周围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噗通’虞国公倒坐进了金丝楠木的宽大太师椅里。
虞国公府虽然是开国公府,有着世袭罔替的皇恩护佑,可几百年下来,也是空有架子了。子孙众多,成材的寥寥。而封祁虽然是个庶子庶孙,却得了当今的青眼。
虞国公府这几年之所以被众人围捧,隐隐有了公府第一的地位,全是仰赖眼前这个庶子庶孙。
他若是此刻和虞国公府决裂,几乎可以想到,虞国公府的地位绝对会一落千丈,甚至比之前的空架子还要让人更看不起。
眼睛带着些慈祥的滑过那低着头看不清神色但平素懦弱的封瑾宇和小脸满是阴沉的封瑾桓,这两个还未彻底长大成材,还看不出谁的资质更好。
所以,封祁就更不能离开虞国公府了。
虞国公一双老谋深算的眼睛缓缓移动,最后落在了木莲华的身上。
是这个女人,自打他回来后,一切都开始走向了不可掌控。如今这个局面也是她造成的……
随着虞国公那一声落座重响,众人终于醒悟过来,封祁说了什么。
封杨氏一脸灰败,无力的伸手打封祁,“你、你怎么能这样做。归公府、入宗族!那是你父亲的遗愿啊!那是你父亲……”说到这儿封杨氏昏了过去。
“娘——”木莲华惊叫,封瑾诺跪走两步,拉住封杨氏的手腕。给她把脉,等到确定脉搏虽虚弦细,可并无生命危机才放开。
“奶奶无事。”封瑾诺对吓白了脸的木莲华道。
木莲华点头,缓缓舒了口气。宝儿的把脉术是呈狸这个大神医偶然所授,这点她还是很信任的。关键时刻有用啊,回头把他丢给呈狸,或可深造一二。一时忘了封祁就是一医学天才。
封祁极快的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墨玉瓶,拔开瓶塞,一股令人闻之就浑身轻松的药香飘散开来。
单闻着就知道是好药,太夫人因着这一缕药香,她精神头竟然好了些。耷拉着赘肉的脸上流露出无餍。
封祁从墨玉瓶里倒出两粒赤红的丹药,交给木莲华。
木莲华在接过药时,碰到了他的手,那冰凉中带着颤抖。看来封杨氏的晕倒他亦是很惊怕。
木莲华温柔的目光望进封祁的眼里,带着无声的安慰。封祁深眸微闪,越发黑沉了些。
把赤红的丹药喂给封杨氏,封瑾诺把惯常挂在腰间的一个锦袋打开,里面竟是一个掌心大的翠玉葫芦。
那是木莲华带封瑾诺来明城的路上,偶然在一个地摊儿上淘来的。当时它装在了一个粗瓷葫芦里。木莲华看着那粗瓷葫芦,怎么看怎么感觉不对劲儿,就花了三十个铜板买了。后来封瑾诺无意中打破了那个粗瓷葫芦,露出了这个翠玉葫芦。
这个翠玉葫芦很是神奇,装水竟然怎么装也不满……
木莲华当然知道这是好宝贝,把它给了封瑾诺,让他自己研究着玩吧。而现在封瑾诺也大多是拿它装水用。
打开翠玉葫芦的盖子,喂了封杨氏些水。
在外人看来,那也就一口的量。
一口水,用碧玉葫芦装。果然是暴发户……封玉秀轻蔑的看了一眼。
其实那丹药入口即化不用水顺。
“祁儿贤侄刚才说的是气话吧。”封林氏紧张的抓紧了封小林氏的手,只捏得她的手发白。
而封小林氏恍若未觉,盯着封祁,脑袋里空白一片。
若说她们家还有可能承爵,那封祁绝对是起着决定性作用的。如果他就此离开虞国公府,她们孤儿寡母,就算还有林家能依靠,可在宗族里几乎没有人能说话了。大多数的人都被西院儿的笼络了去。
封祁等封杨氏的呼吸顺畅,才缓缓起身,环视一周众人。
特别是在西院儿的众人脸上滑过。
那是兴奋的模样。是巴不得他现在就离开的希冀。
封玉秀讽刺道:“既然要走,还站在这里做什么,滚啊。”
封林氏闻言怒喝,“小姑子,说起来你是外嫁的姑子了,本就不该站在这里,此刻还请闭嘴吧。”
封小林氏忙要拉住婆婆,让她别太过得罪了这位姑奶奶,却看到了封瑾宇向她使了个眼色。
母子俩最是默契,改拦为附和,“婆婆说的对,您和珍儿表妹还是离开的好。这是虞国公府,不是姑奶奶的庸郡王府。”
封尉氏冷笑了一声道:“大侄媳妇显然和娼妇之女交往颇深,竟然也忘了规矩,敢向长辈大呼小叫。”
封郑氏把封瑾桓揽在胸前,一双眼睛兴奋得看着一切。
见自己婆婆教训那一向看她不起的大嫂,也跟着道:“大嫂可不要乱说。姑奶奶是永远都是虞国公府的姑奶奶,这是嫁到哪儿都变不了的。”
封瑾桓封瑾桓阴沉着小脸,盯视这封瑾宇……刚才封瑾宇向封小林氏使眼色,他看的一清二楚。
那是对某件事的得定。
而让他得定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世子之位。
看来这个祁叔叔是真的靠向了他们。
当即拉了下他的父亲封世朝,道:“父亲,祁叔叔怕是偏向了那边了。”
封世朝一愣,眉头紧攒,蓦地又放开,安慰儿子道:“祁弟曾经说过,他不搀和虞国公府的世子之选。即便他偏向了那边,也不过是让圣上多注意些。立谁为世子,其实还是你曾祖父的意向为准。”
“是吗?”封瑾桓有些怀疑。
封世朝瞪了眼封瑾桓,对他对自己的怀疑表示不悦。
封瑾桓对他老子的不满全当没看到,心里开始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即便册封了世子,也要有命才能当才行!当即又不堪在意了。
“都住嘴!”虞国公怒喝。
声落,众人都闭了口。
虞国公端起桌上的茶盏饮了一口,然后对封祁道:“不就是想让这个女子入族谱吗?让我承认她是曾孙媳妇吗?我同意便是。而刚才的话,你亦收回吧。”话说的生硬,很是不甘,却是妥协了。
木莲华栗眸淡瞥虞国公,心道:现在醒悟怕是晚了。相认,也要看对方答应不答应。
斜起一边唇角,道:“吾乃娼妓之女,哪敢高攀虞国公府这个门槛儿。想都不敢想,而我儿若是他爹同意,大可改了木姓。木槿诺可是比封瑾诺好听不知多少倍。是吧,宝儿?”
封瑾诺眨眨眼,“娘不是认真的吧?”
虞国公脸色铁青。这女人是当真不知好歹!如此,便实是留不得。眼底滑过杀气。
封祁瞥见,凤眸轻眯了下。
然后睨了木莲华一眼道:“我不同意。”这才刚立了门户,满共才两个男丁,还要去一个?
“虞国公夫人,那本假的家谱,您可以销毁了。”此称谓是对虞国公的答案。
对于太夫人蒙骗封杨氏的事,他知道。一直不挑明是想着她哪一天给上了真宗谱也就算了。现在倒是不用再麻烦。
此话一处,除了虞国公,封玉秀,封林氏和封小林氏。众人皆惊。
封杨氏曾经大闹虞国公府,就是为了给木莲华母子上宗谱,还有她的名字能写在封尚秀的旁边。
看来,那场大闹真只是一场闹剧。
封杨氏正好醒来,听到了此话。
“什么?祁儿你说什么?”封杨氏惊问封祁。
木莲华搀扶着封杨氏站稳了,替封祁答道:“娘啊,您真是太好骗了。咱们都没上宗谱。嗯,就是说,咱们一家四个人吧。只封祁上了户头,咱们都是黑户。说不得宝儿爷爷也还没有入宗祠,毕竟只是庶子。那里只有嫡系的人才能入的。”
虽然木莲华的形容有些让人觉得新鲜,可意思却是都明白的。
封杨氏猛地看向太夫人,质问:“是真是假?”
太夫人刚缓过神,被封杨氏那忿怒的目光一瞪就有些闪躲。她确实拿一本假的家谱来蒙骗了封杨氏。就等着哪天封祁被圣上厌弃了,她就直接把他们扫地出门。
封玉秀贱视着封杨氏,脑海里是第一次见封杨氏时,她一身的村妇装扮。如今虽然锦衣华服,却也掩不去她当初那一身的粗俗不堪,蔑笑了下道:“十四哥也真是的,那宗谱也是他一个跟人私奔失德之人能上的吗?真是痴心妄想!大家恨不得没有他这个人才好。私奔!真是丢死人了。”
这话,绝对是踩了封杨氏的痛脚了。
“玉秀,休要再言。”虞国公忙要封玉秀住口,甚至把手边的茶杯砸了过去。
太夫人被那茶杯碎地声吓了一跳,终于再忍不下去,“走,让他们走。当初就不该认那野种为曾孙。不过是个在圣上面前,巧言令色玩弄皮相的弄臣。”
“失德、野种、弄臣……我们一家在你们眼中就是这样吗?”封杨氏双眸难掩哀恸,慢慢又变得坚定,对封祁道:“走吧。将来我到了地下,会亲自向你爹解释的。”
再有本身,再长得好,也敌不过嫡庶之别。而私奔更是抹也抹不去的一大污点。封杨氏以为以封祁现在身份地位和影响力,可以让这两条化为无物。只是真如封玉秀所说,痴心妄想!这么久的容忍和迁就仍旧换不来那不过寸许之地和片页纸的容纳之所。还让自己的儿子、媳妇、孙子如此受尽委屈和侮辱。
她早该放下这些执念的。非要被人一再羞辱后,才认清。
封杨氏眼前热泪的拉着木莲华和封瑾诺的手,道:“让你们受委屈了。”
“奶奶,不委屈,不哭啊。”封瑾诺的个头倒是和封杨氏差不多高了,从袖子掏出他娘给他备下的细棉素帕,给封杨氏擦眼眶含不住的热泪。
“娘,洛城才是咱们的根,咱们的故乡。您最爱的宝儿和宝儿他爹都是在那里出生的,爹爹知道后,也定是高兴的。
其实他之所以要回这里不是这里有多好,而是为了让你和宝儿他爹有个大树依靠。即便这大树可能护不到你们,可有总比没有强。
所以您怕是误解了爹爹的意思。
如果他知道他的儿子能考上状元,能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臣。他怕是笑都笑不过来。
能当世祖,想必是每个人都想要荣耀。因为只有子孙够出色才能当上的啊。
娘,说句不好听的您百年后也是世祖母。我敢打赌宝儿必比他老子还要强悍,所以您的后世子孙昌盛着呢。难道非要和别人挤在一起才算吗?”
木莲华一边说着,就带着不住点头流泪的封杨氏和封瑾诺往堂外走去。
再不理会身后的是是非非。
那都是跟他们无关的人和事。
哦,不。还有一个——
“婶娘!”封瑾宇跟了上来。
木莲华看他,眼中带着怜惜,“要跟我们走吗?”这腐朽的架子,不要也罢。重新开辟一个独属于自己的盛世,不更好?
封瑾宇明白木莲华的话,眼睛里露出挣扎之色……
最后变成一抹坚定,“婶娘,您永远是我的婶娘。”
转身朝着厅堂而去。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也许他的路会很难走,可他仍决定要走下去。
封瑾诺蓦地道:“想玩儿了记得来找我哦。”
封瑾宇单薄的背影瞬间僵滞,好一会儿才颤抖了下,转头看着封瑾诺,“会的。”脸上的笑容,可真好看。却让人心酸。
封杨氏深深的叹了口气,对木莲华道:“可怜的孩子。告诉祁儿,能帮就帮他。”
木莲华点头,“他知道怎么做。对了娘,玉姐儿跟宝儿他爹没关……”
木莲华一行人越走越远。
留下封祁一个人,面对着虞国公府的所有人。
封瑾诺在出来时,路过他爹,带着幸灾乐祸的道:“我和爷爷奶奶、娘都不是这家的人,您才是。”
这话很是让封祁火大。
在木莲华等人离开后,封祁浑身散发出弑人魂魄的煞气和威慑。就像是一条被关在笼子里的凶兽,笼子没了,凶兽狂吼恣睢而出。带着湮灭和吞噬,汹涌狂暴而去……
周围的人实乃第一次见到如此模样的封祁。心惊胆颤之余,只留畏惧。
虞国公越发后悔。原来封祁从来就没有露出过真面目给他们,只是一贯的应付。
其实这样的人,才是他所要寻找的啊。
原本他一直以为封祁是因着皮相好和稍有才华,得了明景帝的青眼。
没想到,他竟是如此样的人。
一招错,满盘皆输……
太夫人像是看魔鬼一样看着封祁。她之后的每一晚,都会做噩梦,噩梦中看不到面貌的人一刀劈了她,然后再刀刀凌迟……
武二爷整个过程都沉默不言,在看到了如此的封祁后,眼底的惧意和狠戾几乎掩藏不住。
剩下的人都惊恐至极的看着封祁。
封瑾桓更是簌簌发抖,缩进了脸色惨白的封郑氏的怀里,那能感觉到那要抹杀了他的强大意念,绝对的强势,让他心里的那些不轨和谋算都来不及躲藏。
感觉到身后的封瑾宇,对虞国公道:“若是他,虞国公府尚有百年荣华。若非他……”
却不再说,但那绝对是众人所不想要的。
封祁这是*裸的威胁,也是对虞国公府的处置。
封林氏和封小林氏终于从恐惧中回神,顿时脸上露出了喜色。
封瑾宇有些缓慢的向她们走去,头低着,看不到他的神色。
封小林氏在封瑾宇走近她时,忙伸手把他揽在了怀里,“儿子,娘的乖儿子。”封林氏也伸手摸了摸封瑾宇的头,却一时错手摸到了他的小脸。那小脸甚是冰凉,带着湿滑……
虞国公听闻封祁的话,突然松了口气。两个嫡系曾孙子,本就是候选世子。现在不过是被封祁定下了。只要好好培养,应该可堪公爵。
西院儿的人闻之,惊恨交加。凭什么?!
“父亲,走了——”远远的传来封瑾诺的呼声。
封祁留下一室的煞气和不可抗拒的凌威,转身离开。
封祁和虞国公决裂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虞国公七十大寿之后两天的宴席,竟然没人来参加了。有本来正要进门的,在自家仆人匆忙跑来告知封祁和虞国公府决裂后,立刻找了借口回去了。
之后,虞国公府彻底不复之前的风貌,甚少会有人来拜访。
封玉秀回到庸郡王府后,就被庸郡王打入了冷宫,再无好脸色对她。
珍儿则被向来捧着她的婆婆给禁了足,再不让她出门。天天女戒列女传的一遍遍抄写。
虞国公病倒了。万千保养一夜回到了真实年龄的形貌,甚至更老。他让人给封祁带信,说自己病重,希望能见他一面。
只是封祁再没有像以前那样过来看他,甚至连个回信都没有。
太夫人晚晚做恶梦,每天精神不振,再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其他。
倒是西院儿的人,依然在活跃蹦跶着。
封林氏和封小林氏则通知了林家,若封祁不倒,虞国公必是宇儿的。林府终于全力相助封瑾宇。
林府亦是开国元勋,只是爵位非世袭罔替的,如今虽然没有爵位了,可林府人才济济,有不少人在朝为官。
一时间,东西两院斗了个旗鼓相当。
——
莲宅
木莲华拦住要去寻找封祁的玉姐儿,见她瞪着自己无比防备的眼神,就有些好笑。
她可是求情让封祁饶她一命的。为了让封祁饶她一命,她的嘴唇差点儿被封祁吃了……
如此一番‘辛苦’要是她再上赶着去寻封祁找麻烦,可就白受苦了。
某男可是说了,只要她接近书房,必然要剖肚取子。
孕满七个月以后,胎儿已经发育完全,就算强行剖了,也能活下来。
那个小红木盒子,封祁在那晚回莲宅的路上交给她了。
里面是一张欠条,十万两银子的欠条。署名——筱天韵。
木莲华一时没有想起来这个人是谁,封祁告诉她是长公主的驸马。
木莲华才想起来,是那个放荡不羁的花花美男子。
貌似他还没有子女,那长公主瞧着年轻,四十多了都,怕是不能生养。若是这个玉姐儿能给筱天韵生个孩子,倒也算给他筱家传宗接代了。
赎回玉姐儿的十万两他肯定得还,还有帮他们筱家传宗接代了的好处费也得出一些吧。
那就再翻个两番吧。
木莲华心里下了决定。
如此,看玉姐儿的肚子,就跟看银子一样,亮闪闪的。让玉姐儿很是戒备,以为木莲华要抢她的孩子。
玉姐儿没有在少师府,而是被带到了莲宅。
这是木莲华的决定。少师府进了个孕妇,便会招惹人非议。最后即便不是封祁的,也就变成封祁的了。
在莲宅就不一样了。木莲华这莲宅里最是严密,而且有麻婆子等人在,可以随便说是亲戚来这里小住的。
至于路妈妈,她是太夫人的人,自然要为太夫人办事。
太夫人让她给玉姐儿下堕胎药,然后栽赃给木莲华,给她扣一个妒妇的罪名,这样就能名正言顺的休了她。
谁知道后来会发生那些事。太夫人自然是忘了这茬。
但路妈妈可是谨记的,那是她的任务。
当晚就在她给玉姐儿的汤里下药时,玉珠正好瞧见了,这下子可逮了个正着。
木莲华她们到了后,封杨氏已经懒得再理虞国公府里的事,就让玉珠放了路妈妈。
玉姐儿一番惊吓,有了早产的迹象。
木莲华只好带着她先回了莲宅,让林老伯给她扎了针,算是保住了胎。可也只是暂时保住,仍然会不知何时就要生产。
“木头、木头——”
一个大嗓门的焦躁女声响彻在莲宅厨房的上空。她的头顶上站着一只小小的青鸟,那青鸟正在啄着她的头发。
正在看玉姐儿大肚子的木莲华,一张清秀的脸,闻声陡然变色……就像是吃了什么难咽的东西,吐也不是咽也不是,苦瓜了一张脸。
可又不能不应,一个转身就朝厨房那边跑去。
玉姐儿好奇的看她,不过在看木莲华走没影后,便匆匆地一个颇有风情的扭转身朝着她在莲宅的小房间飘去,那肚子一晃一晃的,也不怕给扭掉了……进了房门就把门给插上了,唯恐木莲华进来。
这青鸟的记性可真好。从厨房飞走的,就又回来了厨房。
“诶——*姐,我在这里。”木莲华边跑边应,唯恐她把厨房给拆了。
显然她应得迟了些。
莲宅的厨房,在麻婆子和玉茹的惊叫中,被掀了顶。
*凌空点着树杈房顶。一头赤橙黄绿青蓝紫的七色长发,扎成了一个两尺多长的大马尾,一身同样七色明艳的劲装,踩着一双黑色绣银色蜘蛛的短靴,整个人就像一团七彩火朝着木莲华飞了过来。
等看到木莲华虽然跑得气喘嘘嘘,但没有缺胳膊也没有断腿后,就伸手把头顶上的青鸟抓了下来,“你偷玩儿?”
‘唧唧~唧唧~’青鸟狡辩。
木莲华一头黑线的看着人鸟俩个。
鸟叫她是听不懂,但*是真懂。
“一个老太婆抓你要炖汤?所以你就跑回来了。那为什么不早说。”*责备青鸟。
青鸟委屈的‘唧唧’两声。
“这也能忘了,你记性是越来越差了。”*开始教训青鸟。
木莲华忙打住她,道:“*姐,你先从墙头上下来。”
*又看了木莲华两眼,“你没事就好,元宵在哪儿?”
元宵是元斐末。
木莲华蹙了眉,“我也不知道。晋国边城时,突然失踪了。”
“那我去边城看看。”*说话就要走。
木莲华忙叫道,“*姐,你下来喝口茶再走也不迟。”她还要当媒人的!人跑了,介绍个毛啊。
*想了下,就应了。
木莲华把*带到了她的房间。
看到那阴沉木的瑰丽棋盘和暖玉黑曜石的棋子,就喜欢上了,说要跟她来一盘。
木莲华想起她是臭棋篓子,就借口给她冲茶,让她先研究一个赢她的方案出来。
*摆摆手,让她多拿些好吃的来,就开始摆弄棋子。
木莲华直接朝着封祁的书房而去。
封祁把手里的信函交给一个隐卫,等他离开后,就开了书房门。而木莲华正要推门。
一个空力,就栽了进去……封祁伸出修长有力的胳膊,把木莲华圈揽住抱在了怀里。
宛如木莲华投怀送抱一般。
木莲华用力推,顾不得说他什么,只道:“你去叫雷蒙来吧。”
“嗯?”封祁依然不放手。
木莲华朝着他的脚跺去——
封祁轻叹,只好松开她,“他不在明城。”
“可*姐来了。”木莲华皱了眉,烦恼的转圈圈。“她这次肯来,下来就不知道来不来了,那是个绝对恣意妄为的人。”
你也不差,封祁心中无奈道。却是明白了木莲华在说什么,“是给雷蒙介绍的女子?”
木莲华点头,问道:“雷蒙去哪儿了?”
封祁没有回答。
木莲华知道这是涉及到了那件牵连了所有人的事。
那*姐此时来了……
“元斐末在哪儿?”
封祁沉默了一瞬,依然没有回答。
木莲华转身朝外走去。
封祁伸手拉住她,“夫人,不要多想,他们都没事。”
木莲华看着他的眼睛,见他不似作伪才点头,“我去陪陪*姐。”
封祁却不放她,“你……”见木莲华明亮的栗眸,蓦地温柔的笑了下,那颜色惊人心动,木莲华撇头挪开视线,唯恐自己一会儿一个色女扑狼,把持不住被饿狼吃了。
“我去陪着*姐,一会儿她该等不及了。”扭开他的手,快步离开。
封祁修长白皙的手,缓缓紧握,深渊一样的墨眸复杂至极。
等回到房间,木莲华脸上堆出一朵灿烂的笑容,正要开口说什么。
*道:“走吧。”
“嗯?”木莲华不解。
然后就见她的肩头青鸟跳了下来,冲她‘唧唧唧唧’。
“你回来的太慢,它就先回来禀报了。木头啊,开始操心姐的婚姻大事了啊!”*半眯了一双细长的狐狸眼,半点媚意都没有,流露出丝丝缕缕的危险。
木莲华忙退了一步,抬手屈起食指挠了下鬓腮,“那个……*姐不是挺佩服雷蒙的吗?他没婚,*姐正好单身,所以就……呵呵~”
“哼!”*冷哼。
木莲华一个哆嗦道:“不敢了!*姐。我以后不再乱点了。”
“那个雷蒙真还没娶?”*眼睛轻转了下。
木莲华先是一愣,后狂点头,“他脸上有一道很长的刀疤,所以没有给人他提亲。*姐,其实那疤挺有男人味儿的。”
“行了,等姐见了再说。赶紧收拾收拾。”*催促道。
“哦。”木莲华应道。等应完才回过神,“收拾啥?”
*伸手拍了下她的脑袋,“当然是收拾衣服,去找元宵。”
“呃?*姐知道斐末在哪儿?”
“当然不知道。不然为什么叫找元宵,而不是打元宵。”*白了木莲华一眼。
木莲华长见识的点点头,“嗯嗯,*姐睿敏机智。我这就去收拾东西。”
*很是得意,“姐一直睿敏机智,还用你说。”
木莲华额头冒了很大一滴冷汗。
给封瑾诺留了信,就简单背了几件衣服和*走了。
临走时,木莲华带着*去看了封杨氏,让*给封杨氏看眼睛。
封杨氏抱着呼呼大睡的花花正在给封瑾诺做内衫,一针一针,绣完了还要凑近了看针脚……她对给封瑾诺做衣服鞋袜手套,很是执着,没事就做。现在封瑾诺的衣柜里多是封杨氏亲手做的了。虽然做工没有多么精致,可穿着舒服,那是量身做的,比买的要合身的多。而且封瑾诺长得很快,封杨氏越发喜欢做了。
木莲华先给两人相互介绍了下。
封杨氏很是惊讶*的头发,“闺女,你这头发是长成这样的?”
*点头,爽利回道:“嗯,从小就这样。”
“还真是罕见啊。”封杨氏纳罕的看着。
“娘,*姐可会看病了,您让她给您看看眼睛吧?”木莲华道。
封杨氏有些意外,不过她知道自己的眼睛不容易看,怕打击到这个花头发的闺女,便道:“娘眼睛无碍的。”
*突然伸手在封杨氏的眼睛前晃了晃,然后在木莲华的不解中,封杨氏就躺倒了。本来呼呼大睡的花花,倏地醒了,炸毛一样瞪着*。
*这时才注意到了花花,原本以为封杨氏抱着个毛绒玩偶,没想到是个活物啊!
“哦?挺有意思的呢!”
一双狐狸眼散发出不良的恶意逗弄着花花,惹的花花直冲她‘啊啊’叫。
“*姐!”木莲华眉心跳了下,喝止*。
*摆摆手,示意她别担心,“给她看眼睛,总不能让她睁着眼睛吧。”
木莲华把花花抱在怀里,不让她继续逗。
*又看了花花两眼,才意犹未尽的给封杨氏检查眼睛。
等检查完封杨氏的眼睛后……
木莲华问道:“怎么样?”
*想了下,就从她的万蛊鼎中取了一只蛊虫出来。
万蛊鼎是*家的家传至宝,听说里面真有万种蛊。模样就像禹鼎,可颜色漆黑没有一点儿光华,甚至透着冷意,让人望之脑袋发蒙,好像里面有什么吸摄魂魄的东西。
木莲华忙把目光从万蛊鼎上移开,看着*手里一只白白胖胖蚕宝宝一样的虫子。
“这是什么?”木莲华手指捅了它一下,这小东西竟然懒得动。
*回道:“生蛊。”
“做什么用的?”木莲华还要捅它,*闪手躲开。
“就是生新。你婆婆的眼睛最外面的薄层坏了。让它吃了,然后生出新的。”*解释道。
木莲华惊诧,“这么神奇?”
*鄙视的看她,“大惊小怪,你婆婆这个简单。如果是断胳膊断腿,则要很长时间才行。”
木莲华倏地,一脸郑重的看着那白白懒懒的虫宝宝,“你比神医还神医,小女子木莲华,佩服佩服!”握拳行礼。
*这才把手抬高,“好好拜!它今年都三百岁了,当你祖宗绰绰有余。而且,神医算什么。它连神医都能救。哼!”
“去你的。”木莲华终于笑喷了。
*把生蛊放在封杨氏的眼睛上,然后就见它突然化成了液体状,慢慢渗进了封杨氏的眼睛……
“啊——它怎么变成液体了?”
“以前它要钻个洞,前两天刚进化了一次,可以化形。你婆婆运气不错。”
“……”
片刻后,生蛊又变成液体渗了出来,最后变成‘蚕宝宝’只是‘蚕宝宝’看起来没有刚才胖了,好像瘦了些。
*把它小心翼翼的放回万蛊鼎。
“好了,咱们走吧。她再醒过来,眼睛就跟新的一样了。”
“嗯,谢谢*姐。”木莲华道谢道。
*摆摆手,“跟姐客气啥。走了,去找元宵。”
------题外话------
开始另一个故事了。大晋篇后篇~脖子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