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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时后,奈客和道哥来到委托地点,此时距离天黑还有四个小时。

魔晶厂和废弃厂共同占据了一整个街区,四条主要的公路将它们围在中间,每个厂子都有三个出入口。相比之下,魔晶厂比废弃厂大一倍,占地面积约为十二个标准足球场,共有六个车间、三个仓库和一个装卸场,还有一幢办公楼与一幢综合服务楼(食堂和淋浴间等)。

加上实习期,庄续腾在魔晶厂前后干了两年多,对那里的情况非常熟悉。每一条道路,每一个拐角,每一个能够躲在阴凉里偷摸休息的角落,都曾经有过他的身影。在魔晶厂里,他最不喜欢的有两个地方,一是进去就会低人三等的办公楼,另一个就是隔壁废弃厂高达五米的围墙。

废弃厂的一侧围墙会挡住朝阳。

他讨厌那个围墙,因为让还未被城市烟雾和喧嚣污染过的阳光洒在肩头、让它轻吻脸庞,那种暖心的感觉是庄续腾走进封闭厂房前的最后慰藉。为此,他可以在夏天早起一会儿,可以不太真诚地咒骂一下冬季。他经常幻想,若能每天跟着太阳的起落而生息,那会是件多么惬意的事情。

重回故地,庄续腾突然有种陌生感。他仔细一想,自己从未在下午三四点这个时段走出过厂房,也就没见过魔晶厂以及废弃厂这个时候的模样。

躲在魔晶厂对面店铺的后巷里,远远地行一个默哀的注目礼;踢开脚旁的空酒瓶,让它和垃圾抱在一起。庄续腾叹了口气,从戈工道手里接过帽子。那是一顶五毛钱的安全帽,比魔晶厂下发的那种还便宜一半。看它又脆又轻的样子,估计这帽子别说挡住掉落的钉子,就连空易拉罐都防不住吧?

“奈客,你看看我穿的对不对?”戈工道从不好好站着,穿着工作服还臭屁地摆出健美运动员的姿势。

“没有问题,就是你有点太壮了,会被分到装卸场,而这身衣服是喷漆工穿的。”

“那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魔晶厂已经关门停工,不会有人注意这点细节。”

“那不行,细节很重要。”戈工道摇摇头,说道:“万一魔晶厂里有人呢?他问我是干什么的,我说我来搬东西,那不就露馅了?”

“好吧,如果你一定要很在乎的话。”庄续腾让戈工道弯弯腰,然后扯掉了他肩膀上的带子与大臂旁边的口袋。“行了,这样就没问题了。”

“只是带子和口袋不一样?为什么会有这种区别?”

“我也不知道。”庄续腾耸耸肩膀,说道:“我已经准备好了,要不咱们出发?”

两个人的计划是从魔晶厂想办法翻墙进入隔壁的废弃厂,以便在委托规定的时间之前进行侦查,先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也好心里有数。

这个时候,道哥就表现出他的经验来。两个人先坐车顺便路过道哥最近的落脚点,在这里拿上一个大提包、一套衣服和一架折叠梯。大提包里是道哥的“雇兵装备”,神神秘秘的还不给庄续腾看。而衣服就是魔晶厂的工作服,没想到它还能发挥一点作用。两个人在魔晶厂对面换好衣服,一前一后提着梯子,径直向着魔晶厂的西侧大门走去。

道哥有个神奇的理论,他认为工作服、梯子、工具包加上一副愤世嫉俗的表情,可以进入大部分区域。他用这个办法进入过商场、办公楼、货运仓库,甚至PCPD的停车场。

“眼睛往前看,别总回头看我。”道哥走在后面,抓着梯子和提包的两只手都非常稳,表现出一副轻松而平常的样子。

“道哥,魔晶厂已经关了,这条路本来就没什么车子经过,现在更不可能有无关人员……”

“如果人多才不需要这么麻烦。”戈工道打断他,说道:“人少才会显眼,显眼便更需要伪装。你要用雇兵和完成委托的角度来考虑问题。嗯,快到了,你注意观察四周,如果有人靠近就告诉我一声。”

魔晶厂的西门是供车辆进出的大门,门后面就是装卸场。以蒸汽为主要动力的货车都是大块头,与之相衬的推拉式铁门也突出一个大字。它的轮子和滑轨质量一般,原本推拉这扇门只需要一个力气稍微大点的人就够了,后来坏了轮子、锈了滑轨后,经常需要两三个人从内外一起用力,才能让门关上。

装卸场这里向上面反映了很多次,要求更换大门,却只等来一个维修工,给轮子上了些油。这摆明了是不准备花钱,大家也就只好将就。好在货车出入的铁门旁边还有个员工门,需要进入门卫的岗亭,然后从里面穿过去就行。

根据计划,庄续腾依靠着梯子在岗亭门口放哨,用他敏锐的观察力注意周围动静,掩护戈工道进去开锁。尽管只是个了望的活儿,庄续腾也特别紧张,眼睛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心脏怦怦直跳,两条腿似乎都想打颤。

“别这么丢人!”庄续腾攥起拳头,在大腿上锤了两下,然后用深呼吸的办法放松。都说雇兵游走于法律边缘,其实大部分时间,雇兵要完成的任务都在法律的另一边,完全可以被叫做“坏人”。

做坏事有违庄续腾接受的教育,他心里不安、精神紧张,当然也是正常反应。但话说回来了,如果猩红集团按照正常的流程把遣散费、补偿金给他们,庄续腾就还能多支撑一段,至少能把房租和妹妹的学费凑出来,也就有更长的时间去找正常工作。

“对哦,我回到魔晶厂,只是为了把没给我的拿回来!该感到不安的应该是他们!”想到这儿,庄续腾居然完全平静下来,身体也不抖了,精神也更加专注。

路上没人经过,他的专注没有值得使用的目标。他不想闲着,便在脑子里回忆魔晶厂的地形,把这一次的路线和计划再过一遍,争取做到快进快出、万无一失。由于魔晶厂一直都实行工人两班倒、24小时不停机的生产制度,厂区里总是人来人往,抠门的老板就没在全厂区安装监控。

光买一个摄像头就要两千欧元,与之配套的影从控制设备就更加昂贵。相比之下,找几个工人“顺便”巡逻一下,既不用花钱,也可以享受呵斥别人的爽快,何乐而不为呢?

只有库房和办公楼的出入口与四周有监控,一会儿进去的时候避开那里就行。庄续腾不认为现在还能开着监控,关闭了的厂子,还会有谁来为那些设备支付运行维护的费用吗?不过道哥说的也对,能注意的地方就要注意,细节很重要。

“哗啦啦!”屋子里传来金属工具掉在地上的声音。随后就听到道哥的哼声,他低声抱怨钳子有些旧了,不太好使。过了一会儿,又传来一些切割与绞断金属的声音,道哥便从里面探出头来,对庄续腾招招手。

“好了,拿上梯子,进来!”

左右没人,正好行动。庄续腾抱起梯子进了里屋,只见通向厂区的内门被道哥破锁,道路依然畅通。只是那锁的模样……

“你可真厉害,居然把锁留在门框上,将剩下的门给拆了。”庄续腾想笑,但又怕被打一巴掌。

“我也没想到门锁居然这么结实,快赶得上PCPD的停车场了。好在他们没舍得在门上花钱,否则还不好进去呢!”道哥抬起手指,点了点庄续腾脑门,说道:“我知道干的不够漂亮,可咱们也没钱找个擅长溜门撬锁的!能进去就行,你管是爬进去还是飞进去呢!把帽子拉低点儿,你不是说有监控吗?”

“跟我走,我知道哪里可以完全不被察觉。”

还是之前的队形,庄续腾在前面,两个人扛着梯子、拎着工具包,进入魔晶厂。他们先向北,沿着外墙边的小路走,然后折向东,先去二车间,好利用二车间的厂房挡住办公楼的方向。随后他们折向南,穿过厂房之间的便道,踩着庄续腾每次去吃饭都会使用的水泥路,在维修车间北侧转向东。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就能一直通到东墙下。

五米高的围墙带铁丝网,的确是个麻烦,但他们已经有了准备。两个人展开折叠梯,将它斜靠在围墙上,剩下需要攀爬的距离就不到两米了。考虑到戈工道一米九的身高,他只要举起手,就能够到铁丝网,用剪线钳拆出缺口来。

甚至他都可以不爬过去。虽然累一些,但双手扒住围墙上沿儿,戈工道完全能够看到另一边的情况。只是那样做,得到的信息太少,不够交任务的。

梯子竖好了,庄续腾在下面扶着,戈工道手里已经抓紧了剪线钳。就在他开始向上攀登的时候,庄续腾突然叫住了他。

“道哥,先等等,这地面有点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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