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世仁这几十年在香港各种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场合里出入，多的是年轻又漂亮的女人和他撒娇发痴。
什么“你是不是最爱我？”“有没有想我？”这种问题，他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女人嘛，逢场作戏，爱，想，他顺嘴就能说出来。
可眼前这个老妇人，用那么一种苍凉的语气问自己。
你这些年有想过我是怎么过的吗？
他，他突然就说不出来话了。
数十年前的回忆突然袭击了他的大脑。
纷乱的世道，贫穷的村庄，饥饿的人们，贫瘠却亮眼的青春里，梳着长辫子的女孩儿给予了自己最大的温柔……
钱世仁看向面前苍老的女人，心里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柔情，“素芬，这些年，你辛苦了。”
赵素芬布满鱼尾纹的双眼干涩，发烫，可她一滴眼泪都没有掉下来。
好半天，她声音艰涩的说，“你要是把汉中认走了，我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不说丈夫李兆旺会不会扒了她的皮，就是其他子女和乡亲们的眼光，都能把她杀死。
钱世仁皱眉想了想，“我可以把你接走，和儿子一起去香港享福。可是我不可能和你结婚，我已经有太太了……”
赵素芬搭建了数十年的心理支柱瞬间崩塌了。
她走到钱世仁的跟前，用尽全身力气，给了他一巴掌。
“这是你欠我的！”
钱世仁勃然大怒，刚想还手，不过看到赵素芬身后的李汉中，他还是憋气忍下来了。
李汉中扶住全身颤抖的母亲，冷冷的对钱世仁说，“我不会认你的，你死了这条心吧！还有，今天屋里说的这些话要是传了出去，我会弄死你的。”
此时的李汉中尚且不知道，他想保密的事儿，外边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
原来，他们刚来李向东家，朱海仁就过来了。
之前朱海仁和赵素芳闹翻，两家就没往来了，今天他突然出现，赵素芳还挺惊奇。
不过来者是客，又是闺女大喜的日子，赵素芳和李晋客客气气的接待了赵海仁。
赵海仁和妻子秦领弟是来堵钱世仁的。
他们帮着赵素芬保密了那么久，现在李家坡的人越来越有钱，但是赵素芬手指越来越严，漏出来的油水越来越少，已经引起这两口子极大的不满。
这时，恰好当初的穷小子衣锦还乡，赵海仁和秦领弟商量了一夜之后，决定拿赵素芬这个秘密换个大钱。
一聊天，他俩竟然意外得知，已经是大款的钱世仁竟然连个孩子都没有！
赵海仁顿时喜出望外，说只要五百块就能送给钱世仁一个儿子。
秦领弟急的拍他，“两千！两千！”
“对！你给我两千，我不仅送你一个儿子，还能送你一个儿媳妇，一个孙女，一个孙子！”
钱世仁眼珠一转，先给了五百块钱的定金。
就这么着，钱世仁找到了李晋家，这才发生了刚才的一幕。
待在家中的赵海仁两口子越想越不对劲儿，生怕钱世仁和李汉中相认后不再搭理自己，剩余的一千五百块钱泡汤，于是急忙赶了过来。
赵海仁和秦领弟屁股还没坐热，带着李燕去小卖部买雪人的柳江苏和罗洪开回来了。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何况是当初差点要了自己命的仇人呢！
彼时，优势不在罗洪开这边，他被赵海仁联合本家兄弟们逼的不得不连夜带着差点被勒死的柳江苏逃跑。
如今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由不得赵海仁继续猖狂了。
可是，还没等罗洪开报仇，赵海仁率先发作了。
他不搭理罗洪开和柳江苏，他对着赵素芳说话。
“侄女，怎么什么狗东西都让进你家门？这俩奸夫淫妇，真是污了我的眼睛！”
说完，他还不屑的冷哼一声。
赵素芳大怒，“你骂谁呢！你嘴里要是这么不干不净的，你就给我出去！”
秦领弟撇嘴，“侄女啊，你得掂量清楚，你的娘家人只有我们姓赵的！其他都是外人！”
赵素芳忍不住喝问，“外你妈！不是你当初不让我娘把我带走吗！你以为我年纪小就记不清楚吗？”
旁边的李燕吃着雪糕星星眼，她娘骂街的样子很厉害啊！
李英一把将她捞走，又把门外偷听的人们赶走，“别搁这儿卖呆了，赶快走，走！走走走！”
屋里。
秦领弟像一朵无辜的老白花，“你娘不守妇道，当初族长要把她勒死的！是我和你叔叔好心偷偷放了她！再说你跟她走了能得什么好？你怎么不知好歹呢？”
柳江苏想起前尘往事依旧生气，“族长为什么要勒死我？不是你们说谎，把赵海义的死扣我头上，还说我跟别人通奸？”
赵海仁不以为意，“那是你闺女告诉我的，你怪不着我们。”
“我闺女？”
“对啊，你闺女赵素芬啊！”
纵然已经猜出来了，可被确凿的证实，柳江苏还是不免心生悲凉。
赵素芳有点不理解，赵素芬是爱占便宜，可也不至于丧心病狂到陷害自己的亲娘。
这样做对她有什么好处呢？
她看母亲胸膛起伏很大，很担心把她气到。
“你胡扯！赶快走，别在我家待着！我二姐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赵海仁冷笑一声，“你二姐？你二姐根本不是你娘生的！她俩心知肚明，有什么不可能的？”
为了证明自己的无辜，对柳江苏的仁慈，赵海仁把当年的事儿抖落的一干二净。
“当初你爹在滨城铺子里干活儿不常回家，你原配大娘生了双胞胎俩闺女后两年就没了。你爹自己个儿一个人拉扯俩闺女到六七岁，后来才娶了你娘。”
“后来你大姐生水痘没了，你二姐倒是好好活下来了。再后来，你爹娘又生了你。”
“当时世道慌乱，你爹娘回了赵二姐，村里人没见过你大娘，都以为你娘是你爹的原配呢！”
赵素芳疑惑的看向柳江苏，柳江苏微微点头。
这竟然是真的！
秦领弟接着说，“你二姐后来跟对门的钱世仁搞对象，搞大了肚子。钱世仁家兄弟多，家里实在太穷了，连个落脚的草棚子都没有，你二姐肚子里有孩子却没地方结婚，她就着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