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可以请你去观礼吗?”
当晚青罗离开自己的木屋之前,羞涩地问任冉。
任冉奇怪地问:“呃,这是很隆重的事吗?”
明明那天她看鬼鬼就只有一个在村长那里做嫁接手术的嘛。
“像我这样非战斗型的藤族,也许终这一生都没有接受嫁接的机会,更别说是用通天藤嫁接。”青罗一半惆怅一半激动。
任冉点点头,为整体实力考虑,资源是应该紧着战斗型人才。
无所谓不公,一旦遇到危险,也是他们挡在最前面。
譬如昨天,青罗除去守在村长身旁做一些零碎的事情,再没有什么建树。
“我会去的。”
任冉挥手跟青罗告白,等青罗走了,她又抬头,目光穿过屋顶看头顶上的莬:“你还不去睡?”
莬半挂在一根树枝上:“都睡了这么久了,早睡够了。”
“就算你不睡,我也要睡。”
任冉没好气地说。
莬挥挥手:“放心,我本体是植物,没那么禽兽。”
任冉:“……”
跟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说这个,特么合适吗!
任冉深深地在心中鄙视了一番万,假装没听懂。
同时她毫不客气地抛出一个感知隔绝阵,又布下一个防御阵。
防御护罩瞬间形成,将莬弹了开去——她找他说话,本就是为了提醒他这个,而某妖不说人话,咳咳,也就不能怪她行事激烈了。
当然,这两个阵法都是防君子不妨小人的,其实并没有多大的作用,稍微一攻击就会被击破,但她也只是用来防范莬而已,相信他还做不出那么小人的事。
至于村周围的城主妖兵,任冉相信,有莬在,他们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布置完这一切,任冉就抱着白露进了空间。
去看了一回任歌,又跟鸟妈说了话,任冉走到药圃旁,轻轻一招手,白露给她的息壤顿时出现在了手中。
任冉没舍得多用,只捏了细细一小点,大概只有总量的三分之一,撒了下去。顿时,药圃中所有的药材抽枝吐蕊,以一种肉眼都捕捉不及的速度走向成熟,药圃土壤本身的品质也得到了明显的提高,所蕴含的的灵气大幅度增加。
与此同时,任冉感到胸腹之间流过一阵暖流,那平时几乎看不出动静的六角塔飞速地添砖加瓦,只是片刻,十层塔已然全部筑建完成,自己正式进入了筑基中期——与药材的成熟恰恰同步。
所以说,不仅自己的修为会影响空间的变化,空间的变化也会影响到自己的修为!
任冉为自己的这个发现震惊不已,一时有种冲动,将剩下的息壤全部都撒下去,那是否可能立即就达到筑基期大圆满,冲击结丹?
略微冷静了一下,任冉并没有这么做。
倒不是因为怀疑这效用只是暂时的,自己的修为究竟是短暂的提升,还是永久性的提升,这一点她还是能辨别出来的。
她没有这么做的真正原因是,反正息壤在自己手中,不会丢失,真有此效,她随时都可以这样做。在这之前,她还想仔细地研究一番自己的修为与这个空间到底有什么联系,最好能达到利益最大化。
当然,之前白牙用它肯定是为了暂时提升自己的修为,否则他早就把自己修为提高了,怎么可能留到战场才用。
至于为什么息壤用在自己身上与用在白牙身上效用不同,这也许是因为他们的使用方式并不一样,也可能因为自己的体质比教特殊?
其实这时候想起来,自己的体质特殊至极,非但完全继承了鸟妈的雷属性和空间属性,更是五行大圆满,并风、冰等变异属性也一点不缺,也许事实上他们并非出自遗传,而与这空间的属性一一对应,完美的拥有了构成这个空间的全部元素。
又其实,构成一个世界的,也正是这些元素。
这样一个近乎世界的空间当真是因为她遗传了鸟妈的空间属性才存在的吗?
任冉第一次对此产生了怀疑。
明显这比单纯的空间属性高级,且复杂多了。
再忆及得到这个空间时所梦到的那只五彩大鸟,任冉琢磨着,自己体内的凤凰血脉,只怕并不是自己所以为的那么一丝。
难道鸟爹它勾搭过凤凰,因此其实这可能根本就不是什么隔代遗传,而是她完全地继承了她妈的优秀基因?
当真鸟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那自己妈到底哪里去了呢,是嫌弃自己爹走了,还是被棒打鸳鸯,更或者……
总之都不像是什么幸福的故事,任冉的心沉了沉。
倒不是为自己,而是为鸟妈。生恩与养恩,自一开始她就将之都归诸于鸟妈一身,就算后来知道鸟妈其实是爹也没有改变。
作为一个一出生就有成年人思维能力的人,那个素未谋面的妈并不能牵动她多少感情。
每一个人都是有故事的。
不,每一个存在都是有故事的——鸟妈和虫祖目前尚不能被称为人。
任冉深深地叹了口气,将这些思绪都摒除开去,调息打坐,将状态提升到最完美。
经过连日来的锻炼,也因为境界的提升,这一次任冉炼完丹之后并没有立刻睡死过去,虽是疲倦无比,她还是撑住了细细感悟这一次的炼丹所得,尤其是最后丹成的那一刻。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清醒的情况下收元灵丹,这种四品巅峰接近五品丹药成丹那一刹那的灵力涌动,对于她如何使用灵力也有导向作用。触类旁通,真的不是说说而已,至少她自己因为一直炼丹、分丹,对于灵力的精细掌控要比同境界的修士强上不少,否则她今日也不能一箭十发,还夹杂加了料的火箭,以一己之力,牵制住了包括九个五阶妖匪在内的六十余个妖匪。
此时,回味着成丹那一刻,任冉这几日一直苦思无果的双色炎箭竟似有了一点点的头绪。
这种双色炎箭主要还是两种异火的交织,而非融合,因此考验的的正是灵力更为细致的应用,成丹那一刻的经验当真难能可贵。
任冉有心试验一下,却见炎火精抱着冥火特别的萎靡不振,连转动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炼元灵丹它出力最大,白天也曾出力不少,难怪它累成这个样子,倒是金线仍有余力,懒懒地翻着个肚皮,还摇头晃脑的,似在咀嚼着什么美味。
当然,金线只是一条线,能看出这些都依赖于任冉日渐变大的脑洞,金线越来越人性化也是原因之一。
至于金线在吃什么,任冉早就心中有数,炼了这么多的丹,这点猫腻她还是看得出来,也乐见其成的,当下也不管它,只把炎火精从识海中揪到了丹田里,用灵力好好温养了一回。
这个过程中,任冉发现,炎火精的灵识比初始壮大了不少,心中顿时有所明悟,为什么它后来选择的寄居地点是识海而毅然放弃了丹田,只怕那些识种于它也有些益处。
对比当初金线第一次得到识种时那种护食的样子,再看它如今不但大方地与识海共享那些识种,还不介意炎火精去蹭点,任冉不由莞尔:土豪就是这么任性。
一个周天过去,炎火精终于振作了起来,它迫不及待地又溜回了识海。
回至识海后,它并没有靠近识种,反而一点一点地蹭到了金线身旁,小心翼翼地用自己圆溜溜的身子在金线身上蹭啊蹭的。
在任冉的目瞪口呆中,金线吐出了一点点的白浊,被炎火精迅速地收纳进了自己的火球之中。
所以,这还不是什么土豪风度,而是它收了一个小弟吗?
自己吃肉,小弟喝汤什么的……
任冉一时却有些担心,现在炎火精和冥火实力大致仿佛,这才形成了一个比较危险的平衡,一旦失衡,这个双色球还能保持稳定么?
及至任冉发现,炎火精小心地将那点细微的白浊平均分成了两份,一份留在自己体内,一份推给了冥火自后,这才算是放心了,心中又隐隐有些期待,消化了混沌之后的异火会有什么特别的表现呢?
任冉又想起息壤使自己修为飙升的事,不由想,自己融合这两种异火是否也对空间有什么影响呢,此番它们消化了混沌会不会又让空间产生进一步的变化呢?
当初融合异火的时候她根本自己并没有在空间之中,而空间本身又在不断变化,这些变化是否因异火产生,自己根本无从推断,此刻却可以好好观察一回。
当然,混沌的消化不是一时一刻的事,她无须这么目不转睛盯着,只用把空间现下的状况检查一番,等翌日炎火精将混沌消化完了再来对比就可以。
又及,炎火精消化的混沌还只有一点点,需得等些日子,多消化了一些她才能看到明显的变化。
任冉想定这些,将自己的空间彻底的了解了一番,而后就出空间去睡了。
一觉醒来,青罗已经等在屋外,因为防御护罩的缘故,不得进来。
任冉微汗,虽然之前几天她其实也是这样布置阵法的,但都会早早醒来,将阵法撤去,昨天确实太累了,又因为炎火精的事耽搁了不少时间,竟然就睡到了这会儿,将主人拦在了自家门外。
“那什么……”
任冉想道歉。
青罗自己就为她找到了理由:“有妖兵将村子围着,谨慎一些也是应该的。”
“现在就去村长那里?”
任冉问青罗。
“算我一个。”
莬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扶风摆柳地摇着把扇子。
想起他昨天说的“没见过活的嫁妖师”,任冉好奇道:“莬哥,你也算是藤族,就没做过嫁接?”
莬挑眉:“我需要自己就直接取了,还要旁人做什么?”
思及莬丝子那损人利己的天赋,任冉拜服,他的确不需要靠嫁接来提升品质。
妖族的天赋千奇百怪,能得到一个极强的天赋,基本就算是成功了一半,从这一点来讲,妖族对于天赋的依赖更深,所以他们才需要通过嫁接之类的手段来提升自己,而不是像人类那样,哪怕没有灵根,也能靠自己的努力踏上仙途。
不过也未必,各人机缘难说的很,譬如莬丝子,虽然天赋比较奇特,本身却柔弱得很,莬能走到今天,付出比别人多得多的艰辛也未可知。
任冉车轱辘般想过这些,到底因为对妖族了解太少,没个决断。
当然,这些根本也不需要决断,一时所感而已。
很快,他们到了村长住处,村长已经将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任冉有些意外,青株并不在这里,一时想到刺血的死,心中又有些了然。
刺血再混蛋,疼爱她的心总不是假的,愿意用自己的性命绊住白牙,让村长带她走,单为这个,也值得她哀悼祭奠一番。
却不知她对莬会是何种观感,杀父仇人什么的,就算是拯救了整个青藤村的英雄,面对起来,心中也是各种复杂吧。
又或者,这才是她不在此处的真正原因?
任冉正在走神,突然脑子里刺痛了一下,接着听到莬的传音呵斥:“好好看着,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看热闹要那么聚精会神的干什么?
任冉心中腹诽,不过反正此刻也没什么事,就认真地看了起来。
此刻青罗已经化作了原形,乃是一根青绿剔透的蔓藤,枝叶茎秆都清透如翡翠,单从外观上将,他更应该被叫做青玉藤。
村长选了中间最粗的一处开了个口子,青罗忍不住震颤了一下。
任冉推算,这应该是青罗的脊椎,在此处下刀,的确是特别疼,但若是将通天藤植入此处,也是效果最好的,更血换髓,不外如是。
村长置入其中的通天藤只有短短一小截,大约是她给他的三分之一。
小心地将通天藤嵌入其中后,村长就开始画符。
村长今天所画的符跟那天给鬼鬼画的又不一样,更加复杂,但效用大体还是那样,应该是通天藤比补天藤高级的缘故。
符未画完,村长额上已经见汗。
任冉推算,通天藤是五阶,与之相配套的符纹也应该是五阶才是,相对于村长三阶嫁妖师的身份,以及四阶的修为,的确吃力些,正如自己拼尽全力才能炼出元灵丹一样。
然则村长并没有放弃,一勾一画,仍旧那么稳定准确,未几,他头发尽皆为汗水所打湿,那些汗水又被蒸发为雾气。
任冉紧张了起来,这是村长消耗真元的象征,一旦雾气不再,也就意味着村长真元耗尽,而那之前符还未画完的话,就代表着前功尽弃。
世间一点一滴过去,村长头上的蒸汽慢慢变淡,但终于,村长画完了最后一笔。
将手中笔一丢,村长甚至来不及看青罗一眼,霍然跌坐在地,化作一根巨大的青褐色藤蔓,藤上枝叶单薄,却挂着一个又一个囊,那些囊迅速地变大,变得剔透,藤蔓本身也更加坚韧。
莬摸着下巴嘀咕了一句:“居然突破了。”
因为越阶画符,所以有所感悟么?
任冉看了村长一眼,把注意力又放回了青罗身上。
青罗并没有像那天鬼鬼一眼,立刻就化为了人形,而是过了一会儿,才勉强地化作了人身,面色苍白至极,显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其实嫁接本身只是切肤之痛,现在符纹大成,开始真正洗筋伐髓,这才是最疼的。
任冉关心地说:“你还是化作原形,慢慢将养吧。”
青罗坚定地摇头:“通天藤弥足珍贵,一丝一毫都不能浪费,化作原形,扎根泥土,固然能缓解一些痛苦,却也会从根部流失大量精华,得不偿失。”
原来还有这么一种说法,任冉点头,不再勉强。
但青罗实在走不得,只好就地坐下,盘腿调息。
任冉看了看村长,又看了青罗,默默丢下一个防御阵,退了出去。
莬问任冉:“你记住了多少?”
“你问这个干什么?”
任冉心中奇怪,联系他之前让她看的事,竟好像是故意让她偷师?
莬合起了扇子敲手:“自然是对你有好处,你不觉得这个青罗很好用吗,我们拐走了慢慢培养。”
任冉顿时无语。
莬进一步解释:“他本身虽然没用,但这个天赋技能极好,你把他随身带着,就能准确分辩谁对你有恶意,谁对你是善意,这样以后你就算回天剑门,看透人心,也能让自己的处境更安全些。”
任冉更加无语,她之前无语的原因根本不是这个好么!
青罗的作用,经过切身体验的她,她比他清楚多了。
但以她的性子,不可能主动去图谋什么,相交为友,而后相互扶持还好说,这种明显的收小弟行为……针对炎火精,还有白露这种灵智尚未全开的精灵和灵兽还好说,对于莬这样一个有独立人格的存在,她实在做不到。
“我想,现在青罗一定感受到了你深深的恶意。”
任冉不算太含蓄地说。
莬断然摇头:“不可能,他现在只顾着疼呢,哪里顾得上我——就算顾得上,我的心思岂是他能感受到的,否则今天刚一见面他就要退避三舍了。再说,我对他这也不能叫恶意,跟着你有什么不好,留在这个村子里,才前途无亮。那个村长看似仁义慈厚,却是一肚子的心思,他在这里,只能被利用到死。”
“利用?”
任冉有些不解。
说实话,她对村长印象一直很好。与她交易时的坦白直接,不肯拿村民当炮灰的仁爱,誓死不从妖匪,不肯自己的外孙女与之同流合污,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加分项。
莬提醒她:“青罗这种天赋的确不是战斗型的,但是比战斗型的更为出色,所以,他原本才该是优先嫁接,提升品质的对象。而那个村长,一直以来都压制着他,偏在自己突破前夕为他嫁接,你说他图什么?”
“难道不是他因为为青罗嫁接才意外突破的吗?”
任冉弱弱地问。
“自己是不是要突破,他这样老道的人会心中没底?”
莬冷笑。
任冉还是不懂。
其实像村长这么年迈的妖族早就过了人生巅峰时期,在走下坡路,这时候突破,说实话她心里是很奇怪的。
但是之前受过伤,又或什么其他原因让他的修为停滞不前,直到垂垂老矣才突破,也不是不可能。可莬这话的意思倒有些像他处心积虑选了此刻突破?
“求解释。”任冉诚心请教。
莬指出:“他进阶之后,寿命延长,就不再是老年而是壮年了,五阶的壮年妖族,不出意外要去城主妖军中服役。”
任冉这会儿有些明白了,一个村子里只能留一个四阶的村长,而像他这样的老年妖族是最合适的,如果他还是四阶的话,那么势必青株要去服役。现在他突破了,青株做为青藤村唯一的四阶就可以留下,在这个时候,他为青罗嫁接,青罗敢不以死相报?定会尽心尽力辅佐青株。
只是有一点任冉又不明白了,村长对于青株的这种心思算不算恶意呢?
莬嗤笑着告诉她:“你真当心罗如此神奇?他能感受到的只是那种最直接的恶意罢了,这种算计顶多只能说是利用,不会伤他分毫,他怎么可能感受得到。”
还要是会产生切实伤害的恶意才行吗?
任冉若有所思地点头。
莬又道:“他原本只能感受别人是否对自己有恶意,但我有一种秘法,能让他感应到别人是否对你有恶意。这样至少可以让你知道,谁意图对你不利,你也可以从容应付,而不是为暗箭所伤。”
说着他又继续解释说:“当然,这小子的实力太弱了些,我也不能让他成为你的累赘。等他这根通天藤融合完了,你再从我本体上截一段嫁接给他,这样以后他至少不会成为你的负累。”
于是,这就是他让她偷师的真正原因?
任冉瞟向莬,他的确是为她所想,甚至肯贡献自己的本体,但他就没想过,这可行吗!
任冉不说别的,只问他:“你几品?”
妖族与妖一样,除去是个境界之外各自还有品级,而品级也往往意味着最高所能达到的境界。举个例子,鸟妈六品,所以它成年后,达到巅峰状态就是六阶,而后随着它慢慢老去,也许维持在六阶,也许会降为五阶,但若要想提升到七阶,就唯有洗筋伐髓,改善体质,首先要让自己成为七品,而后才可能升到七阶。就像村长,那也是他本身就有五品,今天才可能突破到五阶。
是以,莬现在十阶,也意味着他其实十品。
按刚刚村长表现出来的,她若想为青罗嫁接莬的本体,至少也得九阶,也就是大乘期。
当然,村长也曾有过将莬当作嫁接材料的想法,不过任冉猜,当时他根本就不知道莬其实是十品,否则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打十阶大妖的主意。
总之她若要想为青罗嫁接莬,必得等自己达到大乘期才有指望。
可等她熬到那个时候,只怕青罗只怕早就寿尽轮回了。
为什么不是莬自己去偷师呢?
他如今已然十阶,就算暂时实力尚未恢复,但总比她吭哧吭哧一路修行到大乘期所用的时间少,干嘛不他自己学了,然后为青罗嫁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