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江南的一座小城镇中,正淅淅沥沥的下着雨,雨飘落在房檐上,汇聚成流,然后淌入庭院,看起来颇为美丽。
这时正是七月,最热的时候,幸亏来了这样一场及时雨,消退了所有的暑气,不然人真的要被这样的天气给热没了。
街角开了一家裁缝铺,门口是用木牌串起来做的牌匾,颇为醒目,也独具匠心。
几位女子撑着伞走进了里面去,只听她们道:“简娘,不知我上次订制的衣裙做好了没有,我正想着来取呢!”
另外几人也纷纷说道:“简娘,我们的衣裙好了没有?”
这家裁缝铺的主家是个名为简娘的女子,她是三年前与夫君一同来到这里的,不但人长得美,做衣服的手艺也是极为精巧,所以附近的女子都喜欢来她这里做衣服,她做的衣服总是与别人不一样,但看起来又极为好看,反正在别处是压根买不到的。
简娘瓜子脸,一双杏眼,皮肤白皙,如果江慕白站在这里,必能认出来这就是赵简无疑。
赵简此刻脸上挂着笑意,然后从李武把几位姑娘订做的衣裙都拿了出来,然后用平淡的声音说道:“各位姑娘,你们的衣裙已经做好了,这些日子让你们久等,请现在就去试衣,如果合适的话就可以带走了。”
几位姑娘的脸上露出喜色,她们一个个都接过赵简手中的衣服道:“不用试了,简娘,谁不知道你的手艺乃是这镇里最好的,我们都喜欢你做的衣服,以后还要长光顾,还希望你多多做出些新样子为好。”
就这样,几个人各自喜滋滋的付了钱,然后带着衣裙回去了。外面也来了一群姑娘,又定做了一些样子,付了定金之后道:“简娘,不知你这里能不能做嫁衣,我那女儿如今定了亲,但她素来不擅长刺绣,所以便不能够自己绣嫁衣,不知铺子里可否有嫁衣的样子?”
赵简听了顿时觉得这是一个好商机,毕竟这古代女子绣嫁衣势必会心里厌烦,如若她能画些花样子供她们挑选,然后做出来,想必会挣得更多,于是她笑着对对面的妇人道:“夫人如果想要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我需要几天的时间绘出来,到时候你来选就是。”
这妇人一听自是喜不自胜,她本来就不缺钱财,也不忍心让亲生女儿每天在府中绣嫁衣,如此一来,这样的问题就解决了。
妇人急忙给了赵简一大笔银子:“这是订金,你把衣服做好之后我还会给你一笔,当做手工费,希望你不要推脱收下吧,简娘。”
赵简见她眸色认真,所以便收下了她给的定金,她只道:“三天后,你就可以过来选样子了,到时候把你女儿也带过来,我需要给她量一下尺寸。”
送走了妇人之后,赵简揉了揉眉心,随即坐在凳子上画着手中的服装设计图。
里面的张如是走了出来,见她正在那里趴着作画,于是笑道:“你这样画,万一近视眼了,这个世界可没有眼镜,到时候别人站在你面前,连人都看不清楚怎么行。”
知道他是笑话她,赵简瞥了他一眼:“那你给我画,我实在画累了,没有想到这个世界连铅笔都没有,用这毛笔我实在不顺手。画出来的线条也不能擦,只能一笔画成,真的特别考验我的专业水平。”
张如是摆好了碗筷,然后对她笑道:“嗯,那就先吃饱再画吧,毕竟人是铁,饭是钢,我还指望你养着我呢。”
赵简撇了撇嘴:“你从府中带出来的那些银票,不准备拿来养我难道是要去养别人,你难道也与这些古代人学会了偷吃?”
张如是笑:“银票你居然都发现了,枉你忍了那么久才说。”
“你带那么多钱出来干什么?”赵简随口问道。
“是给你的嫁妆,毕竟要娶你,还是要给嫁妆的。”
他这话一说完,赵简的脸立刻便红了,随后她嗲怪的看着他:“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油嘴滑舌了,倒与以前我认识的你天差地别,是不是在这里那么多年,也用这样的话去骗过别人?”
张如是一愣,随即调笑的看着她:“你吃醋了?”
赵简拉下了脸:“没有。”
张如是拉住她的手道:“明日我们出去逛逛,你喜欢什么,我都买给你。”
这一句话终于让赵简又开心了起来,随后她又望着他道:“万一又被人拉着要你回去做上门女婿怎么办?”
张如是面上一阵尴尬闪过,只恨她怎么又旧事重提,那日她在街上就笑着看他被拉走,也不说上一句话给他解围,摆明就是想看他的笑话。
吃完饭之后,张如是去了附近的一家人家,他如今在那家给他的孩子做夫子,赵简见他走了,也迈步去了后宅,她如今还有几件衣裙没有做好,需用手给它缝制收尾,然后才能小憩一会。
她们买下的这个铺子并不大,后面的院子却比京城的那个院子大了不少,一间卧室,一间厨房,还有两间,便是他的书房和她的缝制间。
因为没有人侍候,所以任何事情赵简都是亲力亲为。
因为她每月只接四个单子,所以也不算太忙,大概一个星期做好一件衣服,有时实在忙不过来,也会雇些绣娘过来帮忙。
坐在屋子里给衣服收了尾之后,她便去了卧房睡觉去了,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之后便看到张如是已经回来了,她缓了一会,然后开口问道:“你今日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往日那家的小姐不是总喜欢缠着你问东问西吗?怎么今日没有留下你为她解惑?”
张如是站在屋子里,颇为郁闷的道:“我把夫子的职务辞掉了。”
赵简哼了一声,然后翻了个身背对着墙道:“一定是人家又想招你做上门女婿,你没同意是吧?没想到你居然那么受欢迎。”
张如是走到床榻前,对着她的后脑勺说:“简儿,我们成亲吧。”
赵简的身子一僵,回过头来望着他:“怎么突然这样说?”
张如是道:“如今我们离开京城已经三年了,况且这个地方离京城相距千里,想必那人早已经望了有我们这两个人,或许他已经相信你我已经死了,所以我们现在成亲,以后就在这个地方生活,岂不是很好?”
赵简从床榻上做了起来,面上带着沉思的望了他一会儿,然后十分郑重的问道:“你是认真的?”
“你说呢?”张如是开口道,“难不成你到如今还不知道我心里装着谁?”
屋子里静的可怕,半晌之后赵简才艰难的开口:“我在嫁与江慕白的时候已经与他发生了关系,你不介意吗?”
张如是一愣,随即笑着望着她:“赵简,你忘了,我们来自现代,自然是不在意这些的,况且,你在现代只有过我一个男人,我又何必在意别人,况且我知晓你的不得已。”
“那好,我们成亲吧。”
赵简这次不仅要给别人做嫁衣,也要做自己的嫁衣了,虽然他们如今已经睡在一间屋子里,可在她心中,还是需要一个仪式的,尽管这个仪式并没有他们的亲人见证,但她也觉得安心。
想他们刚来这里的时候,她因为水土不服生了一场病,张如是一直在旁边照顾她,直到她好起来,他虽顶着与现代截然不同的面容,但赵简心里清楚,他依旧是他,她最爱的人。
就这样,他们成了亲,镇上的很多人都闻讯赶来来参加他们的婚礼,因为他们两人在镇上口碑一向较好,所以来的人也不少,当然,其中也不乏有一些哭哭啼啼的女子,都是爱慕张如是的姑娘。
到了晚上,赵简在礼品中发现了一个特殊的盒子,打开一看竟是一块玉佩,上面写着平安两个字,她认出了是张遮的字迹,没想到他如今竟能找到她,还给她的婚礼送了礼。
把玉佩颇为郑重的收了起来,赵简突然想起来最近听到的坊间的传闻,说是广平王如今深得皇上喜欢,已经待在京城被皇上给赐了府邸,想来以后很有可能继承大统。
可她在听到这样的消息的时候却皱起了眉头,她自然是知道张遮的身世,所以也知晓皇上并不喜欢他,这样的传言,如非有人想把他捧到风口浪尖上,自不会有风声传出来的。
赵简都能想象到,现在在朝堂上,张遮必然已经变成了各位皇子的靶子,特别是野心勃勃的太子,恨不得立即除了他而后快。
这样的情形,他竟然还能想着她,赵简只觉得心中有些感动,但很可惜,这个王朝在她所学的历史中从来没有出现过,所以她也爱莫能助。
见她梳洗过后便坐在床榻上走神,一句话都不说,张如是突然觉得有些紧张,于是喝了一口水道:“你怎么了?”
赵简回过了神,摇了摇头笑着看着他:“没什么。”
她如今已经穿上了亵衣,所以掀开被子爬了进去,张如是也是沐浴好了,只犹豫了半晌,然后轻咳一声,熄了灯也爬上了床。
两人自然都不是未经人事的人,所以很快便进入了状态,其间他往赵简的脖颈咬了一口,赵简吃痛,随即用手推了他一下,然后闷闷的道:“疼。”
他轻笑:“你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一点疼都受不了,以后万一我们有了孩子怎么办?”
赵简踢了他一脚:“你不会小心些,如果有了孩子,那我们可能真的就回不去了。”
张如是动作没停,只脸上一愣,随即道:“你的那平安扣,如果也带来到了这里,迟早有一日能找到的,到时候我们便一起回去,如果有了孩子,我们便把他一同带回去。”
赵简笑:“说的倒轻巧,我们是魂穿,自然也是魂魄回去,说不定到时候,孩子只会以为我们死了。”随即她又思考了片刻,“如果真的有孩子,只希望以后我不能陪在他身边的时候,他也要过的很好才是。”
张如是叹了一口气:“别瞎想了……”
……
第二日,两人俱都是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床,原因很简单,昨夜熬夜了。
赵简见他起身,随即翻了个身继续睡,不知道又睡了多久,被他叫起来吃饭她才不情不愿的起了床。
见到桌子上的三菜一汤的时候她还是有些惊讶的,毕竟在现代他极少做饭,没想到竟然还会这一手。
见她惊讶的表情,张如是笑道:“这是我来这里之后学的,因为不喜欢人侍候,所以便只能自己动手,那时候所有人见我都以为我是个怪人。”
赵简笑道:“没想到你来了古代还是那么勤学,想我小时候抄你作业,上学时候当你的跟屁虫,如今总算是熬出头了。”
张如是反驳:“我那时被你坑的还不够惨,为了给你顶包挨了多少次批评,当时想掐死你的心都有,那时候母亲问我是不是喜欢你,我还想一辈子娶不到老婆也不会娶你。”
赵简哼了一声:“娶不娶不还是我说了算,你那时候不还说没人敢娶我,谁知道后来大学的时候还要排队追我。”
赵简确实没有夸张,她大学时期因为性格开朗,人又长得不错,所以喜欢她的人确实很多,那时候她已经喜欢上了他,所以并没有答应任何人的表白,只等着他从警校毕业然后娶她。
后来的后来……两个人想到此都沉默了,因为他的职业特殊,所以他便与她分了手,她也堵着一口气,一直不理他,如果不是这次的意外,说不定终有一天,她真的会听从父母安排,嫁给了一个自己完全不喜欢的人,与他渐行渐远。
有时候她也觉得自己不太明白他,明明可以活的很轻易,却选择了最危险最累的工作。
潜意识里她却又理解她,没有什么东西是值不值得的,可能有些东西确实需要坚守,比如,她所崇尚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