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了许多书之后,她便开始动手书写起来,一开始构思的时候十分艰难,可等到熟悉了之后,反而写的轻易了起来。
这天她写的累了,便出去散了一会步,围着宫墙绕了一圈,兴许是傍晚,所以也并没有遇见什么人,等到回来的时候,突然看见宫门口的小丫鬟已经抓耳挠腮等候多时了,她顿时皱起了眉头,不用说,她已经知道定是张堇又来了,于是站在门外踟蹰着不愿意进去,直到景元走了出来,向她行了一礼,白挽才冷淡一笑,随后迈步走了进去。
看到她的反应,景元的心中不禁一愣,主子已经在里面等了半天了,娘娘这才慢吞吞的回来,显然是根本不知道主子今日要过来,但明明早上才让人知会过的。
白挽刚踏进宫门,便看见自己的屋外齐刷刷跪着几位宫人,这让她心里更为不悦,自己只是出去走了走,为何要这样惩治这些宫人,他们又没有错。
她冷声让她们起来,可她们一个个只低着头仿若没听见一般,有的虽听见了,可还是犹豫着看向屋门处,显然是表明能让她们起来的人在里面,她需要去里面哄一下这位主子爷。
白挽泄气,紧抿的唇崩的紧紧的,半晌之后,才推门走了进去。
屋里已经点上了烛火,因为天色已近昏暗,所以屋中自然也没有白日里明亮。
张堇正坐在椅子上看着书,见她进来也没有抬眼看她,只用手指或轻或重的敲击着面前的桌子,用来表明他的不悦。
白挽看着他,不由的从胸腔里深呼吸了几口气,明明都三十多岁的人了,可竟然还那么容易生气,她强自忍着心中的不快,行礼问道:“陛下怎么来了?”
张堇像是没听见一般,仍旧没拿正眼瞧她。
白挽见此,不由的也泄了气,她本就不善于哄人,况且还是如同张堇这样龟毛的男人,于是便吩咐人打水进来,自己自顾自进了内室洗漱。
褪去衣衫,坐进了浴桶里,仿佛一天的疲惫都得到了快慰,她用手撩了撩水,面色虽冷淡,可总归松缓了些。
待沐浴之后穿上了衣衫,婢女也都退了下去,她穿着一身寝衣便从内室走了出来。
平日的发髻已经尽数拆了,头发垂落在腰间,脸上洗净之后也涂了些香膏,她尤自感到困倦,并没有在意还坐在那里等她认错的张堇,只脱鞋掀开锦被上了榻,然后闭上了眼睛。
见她竟然开始收拾入睡,张堇只觉得自己胸腔里带着一股气,只把书重重的阖上,然后往桌子上一放道:“去哪了?”
“你不是知道?何必再问我。”白挽闭上眼有气无力的道,她是真的困了。
听到她软下来的声音,瞬间他心里的气也都逐渐的消散了,只冷哼一声:“难道早上没有人来告诉你朕今日会过来?”
“皇上日理万机,谁知道你今日会来那么早。”她转了一个身,侧着身子面向床里,只希望他能快点结束这无聊的问话。
“宫里的哪个妃子会像你这般……总是逆我的意。”他讽意明显。
听到这白挽却来了精神,只睁开眼睛坐起身子看着他道:“既然她们一个两个都那么温柔体贴,你不如另去她处?”她巴不得如此。
被如此挑衅张堇丝毫不生气,只冷哼一声,前些日子过来她也是如此,次次都气的他拂袖而去,但次数多了,他便回过味儿来了,她摆明目的就是为了把他气走,他怎能次次上当。
白挽等了半晌,见他还没走,便知道这招对他已经没用了,不由的又重新躺下,随即开口道:“我渴了。”
脚步声靠近,一杯茶便递到了她的面前,白挽接过喝了个干净,然后把空了的杯子又重新递给了他:“陛下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刚给她倒过茶,竟开始催着他离开了,张堇心里一梗,随即把茶盏放在了桌子上,然后自顾自的脱衣准备上榻。
看着他笨拙的脱衣动作,白挽不仅冷笑了一声,随即开口问道:“要不要我让人进来帮你?”
张堇的手一顿,随即咬了咬牙,半晌之后才开口道:“过来,为朕宽衣。”
白挽兀自翻了个白眼,随即翻身滚到了床里不再理会他。
张堇似是早就料想到是这样的结果,她自从这次回来,与以前简直大相径庭,在她眼里,恐怕他这个皇上身份带来的威慑,已经微乎其微了。
想起外面还在跪着的宫人,他又阖上衣服拉开门对景元道:“让她们都起来吧。”
景元弯腰抱拳:“是。”
既得了命令,外面跪着的宫人都起来退了下去,只留一个丫鬟在门外守着,白挽自是听到了他的话,心里也知道自己不能做的太过分,免得惹恼了他,这才下榻给他把那一层层的衣服脱了下来,最后只剩下一件薄薄的白色寝衣。
见他这便要上榻,白挽立即伸手阻止:“陛下不去洗洗吗?”
迎着她浑圆的眸子,虽脸上还是没有多少喜色,但张堇自是心痒的紧,他已经一月有余没近过她的身了,若一直这样,那她什么时候才能有他的孩子。
他像着她唇上碰了一下道:“等着我。”
然后便让人打水进来径自去洗漱了,白挽喜洁他是知道的,况且她曾经说的嫌弃他的那番话他如今还记着,那些妃子他不得不纳,但心里又隐隐觉得她说的是真心话,虽不介意却也难以释怀。
黑暗里他拢她在怀中,自是心猿意马,白挽也半推半就的应了,她并不是什么贞洁烈女,况且要真的惹恼了张堇确实对她没有任何好处,不过她已经暗自的提醒过了张堇,半月一次已经是她的极限。
烛液渐渐地滑落在烛台上,如同美人垂泪一般,逐渐消失殆尽……
当她睁开眼的时候,锦帐里便只有她一人,屋里静悄悄的,她睁开眼愣了许久,只感觉到浑身涌上来的懒意都逐渐消退了之后,才开口道:“让人打水,我要沐浴。”
她每次承宠之后都会要沐浴,宫人也早已经习惯,所以水早早的便已经烧好了,听她出言,众人便立即把水抬了进来放在了内室。
屏退了下人之后,她才敢看向自己的身体,虽然确切的说,这并不能完全算是她的身体。
靠在浴桶中闭上眼睛,感受着温热的水流浸湿身体,她一瞬间感觉到格外的无趣。
从屋内走出来,今日白挽穿了一件白色的衣衫,其实她以前并不是很喜欢白色,可如今却并不想穿其他的颜色,那些鲜艳的颜色穿在身上,好似是想取悦什么人一样,但她谁都不想取悦。
张堇正好从外面回来,看见她正呆愣的站在屋檐下看着什么,于是含笑的顺着她的眼神望过去,看到的是天上飞的鸟。
一瞬间他便明白了她在想些什么,脸上的笑意褪去,他一把上前握住了她沁凉的手,开口道:“今日怎么起的这样早?”
白挽看着他,十分平静的道:“睡不着,便起了。”
他望着她有些发白的脸色,明知道应该不会还是开口问道:“是在这里等我?”
白挽勾了下唇角,十分淡定的回道:“是,想问陛下要一样东西。”
张堇心里升起一丝暖意:“你要什么?”
“避子汤。”白挽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他,提醒道,“昨夜陛下忘记让人给我送避子汤了。”
张堇沉默了半晌,随即出声道:“是吗?难为你记得这样牢。”
“该记得的总不会忘,毕竟陛下如今在宫里已经有了三位皇子两位公主,前些日子不甚遇到,确实十分可爱。”
“那些孩子都不是朕想要的。”张堇开口道,语气中带着十足的冷漠,“况且他们也不会拥有以后你与我的孩子能拥有的东西,这样你还在意吗?”
白挽冷冷的避开他的手:“我何时说过我在意,我只是不愿意生孩子,我本性如此,天生便不爱孩子,所以你也不必说这些话与我听。”
“白挽,”他沉声叫她的名字,“要怎么样才能过去,你才能放下这一切?”
“我要去寺庙。”
张堇抬头看着她:“过些日子我出宫陪你去一趟。”
“陛下可能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我要出家。”这个念头已经在她脑海里想了很多遍了,只有这样,她才能不受他胁迫。
张堇的脸色刹那间便是一白,反应过来之后目光冷若冰霜的盯着她,白挽也并没有躲避他的目光,直直的对上了他的眼睛。
“以后莫要再说这样的话了。”他开口道,声音凉的可怕,“封后的诏书不日后将会昭告天下。”
“我不要做皇后,”她道。
“为什么?你知道宫里有多少个女人想坐上这个位子吗?”他冷眼看着她,脸上阴沉的可怕,白挽丝毫不怀疑他随时都会爆发。
“那是她们,并不是我,她们若是想做皇后,你便让她们做就是,反正我并不想做这个位子,我承受不起,也没有协理六宫的能力。”
“我会让人帮你。”他缓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不要动怒。
白挽不欲与她讨论这个问题,只转身想要离开。
却被他伸手抓住了胳膊,他脸上强自露出一副笑意道:“我给你新建了一处宫殿,和我一起去看看喜不喜欢?”
白挽被他拉着向外面走,虽不情愿但面对宫人们避之如蛇蝎的眼神也无计可施。
两人绕着新建的大殿走了一遭,随即便听见张堇问道:“朕为你建的这座宫殿,你喜欢吗?”
白挽只垂眸沉默着,不说喜欢也不说不喜欢,但他已经知道了她的意思。
只见他沉默的看着她,白挽已经能感受到空气中带着的凝重味道,她已经能想到可能他下一刻就会发怒,但等了许久,却没有见身前人有任何动作。
这令她有些意外,意外之外的便是抬头看他的时候竟发现他的眉头皱着,表情似是带着一丝失望,却只是沉默的拉着她走了出来。
比起这种看似无事的情绪,白挽似乎更觉得不安,她还是更习惯他发怒,这样忍而不发,最后等来的,只会是更大的怒意。
此种预感果真很快就应验了,他打破了半月的约定,当夜便踏足进了这里。
他进来的时候白挽正在用膳,见他推门进来,她并没有什么感觉,似乎是意料之外,似乎又是意料之中。
或许是她早已经习惯了他不守承诺的性格,所以丝毫不意外。
他坐在了她对面,用筷子夹了一块藕片放进了她的碗里,白挽慢慢的吃着,面上并没有别的反应。
她的眉目在灯光下映衬的温婉柔顺,可性子却是实实在在相反的,他叹了一口气,默默地看着她漱了口放下了筷子。
张贵妃宫中——
等了许久也不见陛下的身影,张贵妃不由的皱眉,对着旁边的人开口道:“去打听一下,看看陛下还有多少奏折没有批完?”
宫人跪在地上,随即开口道:“娘娘,陛下早已经批完奏折从夙星殿出来了,只不过去了……白嫔的住处。”
听到此张贵妃一愣,半晌也开口道:“为何这时才说?”
“景大人刚才才递话过来,奴婢还来不及开口。”
“罢了,既然这样,那便睡下吧。”张贵妃穿着一身寝衣向床榻走去,不知是不是错觉,只感觉到她的身影格外萧索。
静妃宫里就更是一片寂静,只见静妃静静的在灯下绣着帕子,一不小心竟然扎到了手,她把手中的帕子放下,听闻张堇去了白挽哪里,似乎并不意外,这七年,她早已经看清楚了陛下的心,不管他去哪个女人那里她都已经不在乎了,父亲没了,她如今在宫中也没有了依仗,也没有孩子,可谓过的生不如死。
这晚,宫中一片寂静,每个人都心照不宣的懂得了白挽在张堇心中的地位,她们对她的怨恨也逐渐攀上了顶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