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不远处,一支声势浩大的丧葬队伍朝程梦玲迎面走来。
不同于程阁老丧仪的低调内敛。
这支丧葬队伍一路吹吹打打,光是扛白幡的人就足足十几个,队伍浩浩荡荡,占满了整个街道。
要不是打头一个扶灵的年轻小伙子哭得撕心裂肺,众人都有些怀疑这支队伍是去干仗的。
特别是那小伙子,哭得那叫一个昏天黑地,眼见着好几次哭得闭过气去,全靠着周围的人搭把手,才能勉强站起来。
最逆天的是,他就算人都已经瘫倒在地上了,手里的牌位却还是端得稳稳当当的。
能清晰的看见,牌位上刻着几个大字:先父亲林弦之灵位。
兰霜一见就暗道一声要遭:“殿下,又是一个死了父亲的,跟程阁老的送葬队伍撞上了。”
远处君婵也正在问君昊:“那不是林家的那个......林弦之什么时候死了?”
林弦之是雁朝最大的皇商,整个雁朝,有五成的产业都是林家的。
林家虽然没有子孙当官,但朝中处处都是林家的人脉。
家主林弦之死了,这么大的事情,竟然事先一点没有收到风声。
不是停灵都需要三天的吗?
君昊的表情没什么波澜:“本王叫他今日来堵君默的路,他自然是不死也要死。”
君婵顿时反应过来:“是你杀了他?你疯了是不是?”
林弦之背后有不少人给他撑腰,听说连圣上都对这个人青眼有加,君昊居然说杀就给杀了?
君昊却不以为意:“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结果就是今天他君默注定办不成这件事。”
别以为他不知道君默心里面想的什么。
君默开辟女子扶灵的先河,压根儿就不仅仅只是为了帮助程家,一旦让程梦玲今天把这件事做成功了,那往后,会有更多的女人跃跃欲试。
她们或许会逐渐渗透到男人的天下里来分一杯羹,甚至是逐渐打入商场、官场!
君昊跟这个侄儿对弈了这么多年,他总是能一眼看穿君默的目的。
这次,他相信自己的判断也不会错。
可他始终不明白,君默这样做的动机是什么?
难道君默会天真的认为,把女人扶持起来,就能跟男人抗衡?
开什么玩笑?
君婵此时看君昊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失心疯。
不。
君昊就是一个失心疯。
她得离这个人远点,别到时候他干出什么事情来,连累了自己。
此时,两边送葬的队伍已经走到了面对面,互相堵住了对方的去路。
周围的的百姓们顿时面面相觑,眼也不眨的看着这场热闹。
京城本土有风俗,出殡队伍一旦出发,就没有回头路,只能前进,不能后退,否则已亡人会失去轮回转世的资格。
哪怕是红事碰见了白事,那也是红事让路。
可两支白事队伍狭路相逢,谁又愿意让呢?
所以刚才君婵才会说君昊太损。
林执像只斗鸡一样瞪着眼睛盯着程梦玲,红着眼眶骂道:“他娘的,果然给大师算准了!出门就碰到挡路的,喂——对面的听好了,今儿这路我是不会让的,谁来都不好使!”
林弦之是在昨天晚上,死于心疾的老毛病,看风水的先生来看过了,说林弦之本来还有阳寿,突发心疾属于横死,出殡需要越快越好。
还特地嘱咐了林执,路上遇到任何情况,绝不能走回头路。
做生意的,多少都迷信这个,林执本来就沉浸在父亲突然离世的哀痛中,现在是最钻牛角尖儿的时候,程梦玲还一句话都没说,他已经把对方当做假想敌了。
程梦玲咬紧嘴唇,下意识的往后看了看,正看见君默再次从马车上下来。
她攥紧了五指,已经下定决心,不能再给殿下添麻烦了。
她鼓足勇气给林执行了一个礼,然后道:“这位公子,您不愿让父亲走回头路,我也不愿意让我的父亲走回头路......”
话没说完,林执就红着眼睛蛮横的打断了她的话:“你别叭叭,我不听,我什么都不听!你赶紧让路!耽误了我父亲下葬,我要你好看!”
一旁有人看不下去了小声的提醒道:“林公子,这可是程阁老的丧仪队伍,您稍微客气一些呀!”
林执一听,顿时像吃了个瘪,悲痛的哽咽着:“怎么这两天是什么去死的黄道吉日吗?这个死老爹死了都还要给我出难题。”
说完他才看着同样披麻戴孝程梦玲,“你刚才要说什么,继续说吧。”
程梦玲本来就柔弱内向,这会儿被林执一会儿一变的态度给弄得有些怯场了,支支吾吾好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林执甩了一把眼泪:“你不说我说了,算命的给我爹批过命格了,我们出殡要是走回头路,我爹死了都不得安宁,就算你送的是程阁老,我也不会退回去的,你自己看着办吧,哎不对啊,程阁老出殡怎么是个女人扶灵?”
程梦玲小声道:“我叫程梦玲,是父亲的女儿,我的意思是,我们都不走回头路,各走各的就好。”
“什么各走各的?”林执皱着眉,完全没搞懂她的意思。
程梦玲抬起手,明明样子有些怯懦,却用尽全力扬声道:“公子,冒犯了。”
说着,她竟然率先捧着灵位,走入了林执的送葬队伍之中,从陌生的送葬队伍中,穿插而过。
程家的家仆一愣,随即赶紧吹打起来,紧跟着程梦玲的身影,从林家的队伍中空隙中见缝插针一样,往前走着。
两具棺椁相遇时,因为道路没有那么宽,程梦玲直接命令家仆把抬棺用的杠子拆掉,多用了些人手,把棺材扛在肩上抬了过去。
过了好久,等程梦玲等人的身影都已经看不见了,林执还愣愣的站在原地,一副大受震惊的样子。看书喇
该说不说,虽然拆掉了棺材杠挺不体面的,可这总也比哪一方走回头路的强......
兰霜在君默耳边把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一汇报,君默的心情变得有些复杂。
说不上来具体是因为什么,大概是觉得有些愧对程梦玲吧。
她帮助程梦玲的本意,其实也并不完全纯粹。
更大一部分,是利用......
程梦玲因此而三番五次遭遇本不应该遭遇的难堪和压力,君默觉得自己算是半个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