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昱睁开眼,语气里带着梦中的委屈。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把钟离粟弄懵了。
外面的人是捞了一些鱼上来,可淡水珍贵,都烤着吃了,哪有鱼汤。
况且闻昱受伤了,不能吃鱼。
“我在船上找到了一些粟米,你只能喝粟米粥。”
不一会,钟离粟端进了一碗清汤寡水的粥。
闻昱不能躺,钟离粟让他侧身靠着自己,一勺一勺喂给他。
突然觉得,粟米粥也不是那么难喝了。
闻昱一点也没浪费,全部喝了个精光。
钟离粟笑眯眯的看着他,嘴上嫌弃,还不是一滴没剩。
“你休息吧,我去睡会儿。”
钟离粟忙了一个晚上,眼底有些发青。
瓷枕太硬,他给闻昱拿衣服折了个枕头,方便他趴着睡。
又把被子掖好,才起身离开。
“安之,陪陪我吧。”
闻昱眨巴着眼睛,无辜又可怜的看着钟离粟。
仿佛这个时候,钟离粟要是丢下他一个人走了,就是十恶不赦。
钟离粟看了一眼闻昱的床,也罢,放得下两个人。
脱下外袍,飞快的钻到被子里。
担心了一夜,现在他又累又困。
钟离粟的脸与闻昱靠的极近。
鼻息间的热气悉数喷洒到了闻昱的脸上。
这熟悉的味道。
对闻昱有着致命的诱惑力。
他不该将钟离粟留下的。
闻昱叹了口气,看着钟离粟睡得沉,实在不忍心吵他好梦。
只能胡乱的想一些事情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海上航行了大半个月,靠岸的时候,钟离粟仍旧有种不真实感。
脚踩在地上轻飘飘的,差点跪了下去。
看着岸上的大小官员,钟离粟愣是没有让闻昱扶。
这架势,皇帝南巡也不过如此了。
恨恨的瞪了闻元澈一眼,这家伙故意的吧。
不就是做了一次俘虏,至于带这么多人来看他的笑话吗?
闻元澈冤。
不是他干的,是裴词安。
三位亲王来了江东,江东布政使裴词安睡觉都要睁着一只眼。
两位还在江东地界失踪了。
这些天,他都是提着脑袋在等。
一天差人跑八百趟军营,晨昏定省,比问候老娘还上心。
听说燕王的船要靠岸了。
恨不得带着全江东的官员百姓,日日在码头上候着。
别说是裴词安,钟离粟再不回来,闻元澈也要扛不住了。
这些日子祁京的文书三天一封,全是催促闻元澈出兵的。
闻元澈差点就载着火炮,去幽冥岛要人了。
如此大的阵仗,少不得客气一番。
钟离粟干脆将闻昱推了出去,去接受江东官员的热情。
“闻昱这个小崽子做事越来越滴水不漏了。”
闻元澈看着闻昱周到的与江东官员寒暄,有些感慨。
他记得之前闻昱说话唯唯诺诺的,低着头不敢看人的眼睛。
如今也能这么圆滑的与各级官员相处,可见钟离粟花费了多大的心力。
“这可不是我教的,闻昱深藏不露,自学成材。”
这小崽子装的像,把一群人骗的团团转。
现在他想起来,都有种上当受骗的不甘。
而且闻元澈那是什么眼神。
好像是这么多年他什么都没干,只是在养孩子一样。
他也很忙的好不好。
“闻昱长大成人,离不开燕王爷的悉心教导。”
旁边传来闻昱谦恭的声音。
这是说的什么话?
钟离粟张口想要让闻昱好好说话,就看见旁边笑眯眯的裴词安。
“燕王爷宅心仁厚,实为百官表率。”
裴词安文官出身,一脸的书生气。
只是宦海沉浮多年,早就没了读书人的傲气。
见到钟离粟本人,更是极尽谄媚之能事。
这就是大祁执政多年的摄政王,即使放权,依旧手握重兵。
整个朝野乃至圣上,仍需要仰仗他。
闻元澈尴尬的想要捂住耳朵,裴词安是真会夸。
谁不知道钟离粟心狠手辣,眼里容不得沙子。
居然夸他宅心仁厚,这人肚子里是没别的词了吗?
读书人的脸都让他丢尽了。
“裴大人客气了,本王初来乍到,还需裴大人多多支持。”
钟离粟轻飘飘的一句话,裴词安乐得眉开眼笑。
“应该的,应该的,能为燕王效劳,是下官的福分。”
闻昱看到钟离粟垂在一侧的手半握着,完全不是放松的姿态。
就知道,他不喜欢同这样的人浪费时间。
能与裴词安浪费这么多口舌,多半是筹集编建新军所需的银两,需要江东三司配合。
“裴大人,燕王今天也累了,至于你说的接风宴,改日再约吧。”
闻昱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听了闻昱的话,裴词安立即派人将几人送回府上休息。
还特意跟钟离粟解释了一下。
原本是打算给他单独安排一处宅子,方便江东各级官员前往拜会。
但是闻元澈坚持将钟离粟安排到他的府上,方便联系。
亲自将几人送回府,裴词安才告辞。
“安之,你觉得裴词安怎么样?”
闻元澈在江东募兵,筹集军饷,裴词安都是十分配合。
“是个人精,但是对付盐商,他恐怕指望不上。”
江东官员与盐商休戚相关。
每年的赋税捐输赈灾军饷,江东的盐商永远是最积极的。
若没有官府以利诱之,哪个商人会愿意把到手的银子从口袋里再掏出来。
“你想到对付盐商的办法了?”
闻元澈刚说完,就见闻昱的脸色又黑了几分。
“战舰所耗巨大,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解决的,先去休息。”
闻昱打断了钟离粟的思考。
他觉得钟离粟好像不知道疲倦一样。
只要把他放到那个位置上,他就开始运转。
大到江山社稷,小到聚会宴请,所有的事他都能面面俱到。
“我知道,我只是想趁着明日的接风宴,先摸清楚江东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连幽冥岛的装备,都要比江东军强。”
“钟离安之!”
闻昱直接揽上了钟离粟的腰,连拖带抱,强迫人回房间休息。
顺便回头恶狠狠的对闻元澈说:“自己想办法去。”
闻元澈气呼呼的站在原地看着离开的两个人。
钟离粟爱操心也不能拿他撒气呀。
是谁把人派到江东来的?
明明是闻昱自己。
好歹他也是这小崽子的亲叔叔。
怎么能这么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