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他做到了。
燕北军同阿乞在颍河决战,大胜。
苟延残喘的阿乞终于投降,完颜恪伏诛。
终于解决了大祁的一个陈年痼疾。
朝中早就收到了燕北的捷报。
内阁还是第一时间将燕北递上来的正式战报呈给闻昱。
闻昱刚喝完药,躺在榻上,昏昏沉沉的。
殿阁大学士求见,闻昱强撑着起身接见了他。
小太监跪在龙榻前,手捧着大学士呈上来的一堆折子。
方便闻昱翻看。
突然,闻昱坐了起来,把年过半百的大学士吓了一跳。
扑通一声跪在龙榻前。
都是捷报,圣上怎么这么大的反应?
“这字不是皇叔写的。”
闻昱轻轻抚摸着战报上的字迹,反复辨认了好几次。
闻元澈的字龙飞凤舞的,可战报上的字确是十分工整,遒劲有力。
这字本该是收放自如,内敛而不张扬的,可好几处收尾的时候拖得有些长。
写这封战报的时候,那人手抖了。
大学士有些摸不着头脑。
景王任军中要职。
燕王也不能次次都找他代笔,圣上何至于如此激动。
“快,朕要去一趟燕北。”
闻昱说完,连旁边的小太监也吓了一跳。
“陛下,保重龙体要紧。”
闻昱不管不顾的起身,眼前一花,又重重的坐倒在榻上。
“陛下,都是捷报,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切不可过于激动啊。”
殿阁大学士差点就老泪纵横了。
往圣上眼前递捷报本是求都求不来的美差事。
他怎么觉得自己的脖子发凉,脑袋悬空呢?
“皇叔,可还有说什么其他的?”
闻昱觉得自己嗓子里一阵腥甜,缓了好半晌,才开口问道。
“战报下面是景王呈给您的私信,请您亲自打开。”
闻昱着急的去翻,果然看到了一封私信。
这封信是闻元澈询问自己何时班师回朝,要不要燕王钟离粟一同上京述职。
闻昱几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将私信反复看了数十遍。
确定不是自己过于思念,一时眼花。
什么叫召燕王钟离粟入京述职?
之前因着燕北和阿乞的战事还未结束。
钟离粟的死一直被闻元澈压着。
可...可闻昱两年前就收到了钟离粟的死讯。
为此肖老先生还亲自来京中告了罪。
因着医术不精,没办法医好钟离粟,回去以后就生了一场大病。
闻昱想了各种办法,最后也不过是确认阿乞的秘术天狼破军没有任何破解之法。
只要是中了这种蛊毒的人最后都逃不过爆体而亡的下场。
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就算把整个大祁赔给完颜恪也一样。
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放过钟离粟。
闻昱眼眶发红唇瓣颤抖。
那确实是钟离粟的字无疑。
他甚至可以想象出,钟离粟扬眉吐气般,提着笔坐在案桌前,激动地写下这封战报的样子。
这两年,他太想这个人了。
把这个人的一切,都翻来覆去的想。
曾经习以为常的,不在意的小事,都在心里无限放大。
比如觉得尴尬,或者准备说谎的时候钟离粟会无意识的去捏指尖。
再比如写名字或者写完一封信的时候,钟离粟会在末尾点上一个点。
闻昱看着战报末尾的那一点,呼吸急促。
“陛下,陛下,保重龙体要紧啊。快传太医。”
旁边的小太监在哀嚎。
被打断思绪的闻昱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嚎什么嚎,还没死呢。
他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暂时不想开口说话。
只是看着战报出神。
小太监手忙脚乱的上前给闻昱擦拭嘴角的血迹。
闻昱想说什么,刚一张口,嘴里的血腥味浓重。
“陛下,太医说您切不可劳心劳力,今日咱就先歇了吧。”
闻昱接过手帕,轻咳一声,捂在嘴上。
重新拿起战报,一字一句去看,确是钟离粟的笔迹无疑。
究竟发生了什么?
闻元澈这人平时没个正形,不像是给人当皇叔的。
可他断断不会拿钟离粟的事同自己开玩笑。
他为什么不在信中把话说清楚。
只是含糊的问要不要召钟离粟入京。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闻昱心中激荡,头晕目眩。
仍然强撑着对跪着的大学士说:“你替朕拟旨,召燕王和景王回京述职。”
不是谁都有资格代拟圣旨的。
本是无上荣光的事,让候在一旁的大学士抖了一抖。
“陛下,三思啊。”
刚打了胜仗就召燕王回京,太不合适了。
以前有阿乞虎视眈眈的看着,燕北军动不了也不敢动。
现在阿乞一灭,所有人都知道那些铁家伙全部成了朝廷的眼中钉肉中刺。
燕王怎么可能不知道。
阿乞一除就令钟离粟上京,这心思也太明显了。
圣上想要除掉燕王也不该这么心急。
燕王原本就听调不听宣。
万一他不肯来,到时候该如何收场。
如今圣上的病,一天重似一天。
朝中本就不安稳,燕北再搅进来...
“听命行事。”闻昱的声音有些冷。
若不是他现在没有力气,何至于在这里废话。
大学士不敢再说什么,退到一旁磨墨去了。
内阁早就只听命于闻昱,再没有实权。
更何况他只是一个大学士。
听话办事即可。
圣上在病中,本就不舒坦。
若是由着兵权流落在外,确是寝食难安。
燕王看在先帝的面子上肯扶持闻昱。
未必就愿意扶持当今的太子。
这样一来,闻昱的心急也就可以理解了。
只是万一燕王不肯上交兵权,发动兵变。
祁京就危险了。
圣旨已下,朝臣再拦着也没用,只能焦急的等着燕北的答复。
钟离粟并没有推辞,收到圣旨后,连夜动身南下。
燕北的骑兵行动不比普通行伍。
原本不眠不休七日的路程,骑兵三日就可以抵达。
闻昱从来没有觉得这三日居然如此难熬。
他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坦然接受了与钟离粟的离开。
甚至想象过钟离粟在另一个世界会不会也在想着他。
可现在,钟离粟居然在进京的路上。
这...这怎么可能?
钟离粟走后,一次都没有入过他的梦。
都是闻昱清醒着想他。
越想越难捱。
越想越觉得没着没落的。
闻昱很怕这是自己的执念太深。
自己给自己编造了一场春秋大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