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佑榐想不想出去玩。
做梦都想。
天天在皇宫里面待着有什么意思呢。
可他虽然年龄小,但却贵在自知,知道自己这爷爷啊,说话还没有自己管用,父皇不让自己去,皇爷爷就是喊破喉咙也没人搭理。
明明知道结果,为何还要去做无用功呢,这一点朱佑榐理解不了。
在这一点上,朱祁镇都比不上一个孩童。
他听着朱佑榐的话,心里面怪怪的,他当然清楚跟着自己一起外出,对于朱佑榐的诱惑力是很强的。
难道这么小的孩子,都要这么早体会到一种无能为力的无奈感吗?
顿了片刻后,朱祁镇对着赵化农摆了摆手:“滚,不要让朕再看到你……”
赵化农道:“太上皇,奴婢身上可有旨意,走的时候呢,要带着大皇子殿下一起回宫,您现在让我滚,便就是要让奴婢带着大皇子一起离开。”
听完赵化农的话后,朱祁镇冷笑两声:“好,好……那你就在这里候着吧。”
说完之后,朱祁镇便拉着朱佑榐进入了大殿,而赵化农也不生气,让人搬来一张椅子,就放在大殿门口,坐了下去,里面朱祁镇跟朱佑榐两个人的对话,他也听的清清楚楚。
对于这些,朱祁镇看在眼里面,却又无话可说,只当自己龙游浅水遭虾戏。
真龙只有一条,那些烦人的虾米可就多了。
像之前的朱骥,冷贶,于谦,李贤,张保等人,都是虾米。
原本朱祁镇最恨的就是徐有贞,在一段时间都成为了他的梦魔,可现在最恨的人中又加上一个,赵化农。
这个死……死太监……
这比徐有贞还过分。
徐有贞再怎么说是个文官,怼皇帝算是职责中的一部分,可赵化农一个家奴,竟然也敢如此不尊重太上皇陛下,实在是狼心狗肺,胆大包天,也不看看谁赏他饭吃。
坐在朱祁镇身旁的朱佑榐,看到皇爷爷面带不善的看着在殿门口坐着的赵化农,只能想办法转移皇爷爷的注意力。
他故作好奇心作祟,用着一股崇拜的语气说道:“皇爷爷,您上一次跟孙儿讲到了,您带着几十万的大军浩浩荡荡的出关去打那些鞑子,孙儿听的那是一个心潮澎湃,您接着讲,赢了没……”
在外的赵化农听到朱佑榐的话后,瞬间惊呆了。
这么丢人的事情,太上皇是怎么好意思说给自己孙子听的。
不过更让赵化农目瞪口呆的言语出现了。
朱祁镇听完朱佑榐的话后,立即收回了目光,他看向朱佑榐,摸了摸朱佑榐的头,轻声说道:“当然赢了,现在的草原各部自顾不暇,就是当年你皇爷爷我,英明决断,不谋一时难谋一世,用小败换大胜,现在的草原啊,多少年都不敢在来找事情了……”
应该是怕门外的赵化农听到,所以朱祁镇刻意的压低声音,但又怕声音太小,让自己这古灵精怪的皇孙儿对自己提出灵魂反问,他的声音又不算太小。
而在外面坐着的赵化农还是清清楚楚的听到了。
什么鬼。
太上皇这不是在 篡改历史吗,这不是在给大皇子殿下灌输错误的事情吗。
不对啊,这话他到底是怎么说出口的。
难道就没有一点点心理负担吗?
不行,回宫之后,我要禀告陛下。
赵化农是最近才跟太上皇有了接触,之前并未过问南宫之事,一直都是南宫的总管太监尚明记录呈报给朱见深的。
所以,赵化农当然不知道,朱祁镇说的这些话,朱见深早就清清楚楚了,不过,也并未管过。
在朱见深看来,朱祁镇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父亲,只要不做出威胁掉自己地位的事情,逞一时口舌之快这种事情,朱见深也就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了。
哪个生来愿作失败者?脸上带着两行因为失败所遗留下的金印,一生被世人耻笑,所以,朱祁镇在乎自己的名声,是很正常的事情,特别是再自己的孙子面前,他更不愿意将自己失败的一面,全盘说出。
人要脸,树要皮。
这是人之常情,朱见深也并不愿意将朱祁镇的美梦叫醒,若是连最后一块遮羞布不都留给老父亲,他破釜沉舟搞事情,就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朱佑榐听完之后,赶忙回应:“皇爷爷,您实在太了不起了……”
听到朱佑榐的话后,朱祁镇哈哈大笑。
“这算什么,还有更了不起的事情,且听你皇爷爷,给你一一道来……”
而后,就是赵化农这一生难以忘记的一幕。
他的世界观一次又一次的被摧毁。
太上皇朱祁镇从头到尾的美化装饰当年自己的失败,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在收获大皇子敬佩的同时,也收获到了赵化农心中深深的鄙夷……
太上皇还有底线吗?
而赵化农在听了许久之后,终于听不下去了,他站起身远离了宫殿,耳边在也没有太上皇的声音后,让赵化农感到一阵由衷的放松,他深深的吸气吐气,好一会儿后,赵化农才开口说道:“怪不得太上皇这般喜爱大皇子殿下……”
过了一会儿后,赵化农忽然露出了一股阴沉的笑容。
他想着等会带着大皇子殿下回宫的时候,将太上皇当年失败坐了俘虏的事情,全部详细的说给大皇子殿下,让他认识到自己爷爷的真面目。
就这样赵化农从白天等到了晚上,在他一次次的催促下,朱祁镇才让朱佑榐跟着赵化农离开。
在回宫的马车上,赵化农便迫不及待的想要掀开太上皇的伪装,但心眼多的朱佑榐可是一点机会都不给赵化农。
上了马车,就喊困。
赵化农还没有发挥呢,朱佑榐就睡着了,这让赵化农感觉到了深深的失落,可皇子殿下睡着了,他又不能去叫醒,只能悻悻作罢,在等待机会。
当然,朱佑榐是装睡的。
实际上在上次听完朱祁镇讲述的第一篇章之后,他就有了些许的怀疑,回到宫里面后,早就问了些老人,也早就得知了当年的真相。
他也清楚,赵化农跟自己坐在一辆马车上就是想着,告诉自己真相,想要摧毁皇爷爷在自己心中伟岸的形象。
虽然朱佑榐年龄小,可他却明白一件事情。
有的时候,真相并不重要。
他是孙子,是后辈,老一辈的事情,他也只是听听,让皇爷爷开心,才是做子孙的首要任务,皇爷爷开心了,在父皇面前说说,弄不好汪大伴就能重新回到自己身边了……
实际上过了这么长时间,朱佑榐对汪直模样都有些模糊了,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人,曾经陪伴过自己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