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动手腕拒绝钟离策的触碰,沈望希的脸上挂上了浅浅的假笑,伸手看似随意地按下一个按钮,下一刻,钟离策侧的车门随机打开。
车门外不远处,三四个人穿着整齐的正装已然等候多时,此时正悄悄的朝这个方向探出脑袋发出探寻的目光。
沈望希含着笑做出一个‘请’的手势,看起来很是彬彬有礼,不过,在钟离策看来,这个动作不亚于沈望希当初因为一个眼神骗他去买玩偶。
幼稚的把戏,像是在骗一个傻子。
钟离策看着她,一样的阳光,一样的黑眸,但和以前在医院走廊时完全不同,仿佛换了一个人。
海市蜃楼般的新奇,新奇背后就像是身处沙漠的绝望和荒芜。
被推开的手无力地下垂,靠在座椅上周身渗出些许颓废的气息。
“你知道么,我现在看见摩天轮要绕着走,看见烟花也要避着。不怕人群了却又变成摩天轮和烟花。”
“都是因为你,沈望希……”
“你要赔我……”
沈望希静静地听着他的话,宛如听着一个受伤的小兽无助的在问,自己为什么会被抛弃。
闲在半空中的手逐渐僵硬,握拳收回。心思五味杂陈,不敢给钟离策分去分毫的眼神,只得望向窗外。
车内的其他人大气都不敢出,恨不得此时此刻不在车上,或者有隐形衣就好了。
一面国旗映在漆黑的瞳孔中,增添了几抹情绪。
许久没有这么光明正大的看过这面国旗了,想不到还是这么的深入人心。
想起每当夜里来临才能暴露的某些情绪,深深的苦涩绕在心间,徘徊,久久不能消除。
不能直视这面熟悉的国旗,原因很简单。
她沈望希,是ISA的队长。
面临危险和死亡,终生不能离开、背叛。
每一步都是危险的她,是没有资格连累他人的,尤其是,那个人还是钟离策。
指甲刺进手心,留下一个又一个的月牙痕迹,宛如镰刀般尖锐,也远离人们赋予圆月的种种含义。
沈望希闭上眼睛,又猛地睁开。
“钟离先生,本人辅修心理学,能看出来您的精神状态存在一定的不稳定。”
她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个便签和一支笔,在纸上流利地写下一串数字。
“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很欢迎您可以跟我联系探讨。”
在钟离策还在失神的时候,沈望希看了一眼前面的周戚,后者立刻心领神会,下车将便利贴塞进钟离策的口袋中把人半拖半拽的拉下。
后面李展也立马跟上。
钟离策在脚挨着地面的瞬间,回神珍惜地拿着手里的白色便利贴,黑色的数字印在上面抹不去,擦不掉,这让他无比的心安。
在钟离策的眼里,这无异于沈望希承认了。
她终于承认了。
“你不骗我?”
趁着周戚、李展和使馆的人交流,钟离策又挤进车内,弯腰看向沈望希,多情的双眸亮晶晶的。
沈望希直视他,不做解释,只是道。
“我不骗人的。”
“嗯!”
钟离策像是成功要到了喜欢味道的糖果,脸上充满了笑意。
在外面谈话期间,钟离策一直宝贝地捏着便签,是不是看一眼沈望希,是不是看一下纸上那串陌生的数字。
“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他道,“我已经会背了,找个机会就会把便签烧了,不会让其他人知道的。”
“……嗯。”
“我什么时候都可以找你吗?晚上吧,凌晨?凌晨可以。对你比较安全。”
“……嗯。”
这样的谈话持续了很久,不过大多数都是钟离策一直在说,像是一个唠唠叨叨的小朋友,完全想不到他还有内向的一面。
而沈望希,自始至终走势神色淡淡在一旁倾听,时而应一声。
……
“沈队,谈好了,我们……可以撤了。”
周戚走近,手臂撑着车门弯腰如实禀明道。
再这么待下去,对三方都不好。
沈望希眼帘下垂,沉吟了许久,才认真地抬眼看着半个身子都在车内的人,道。
“好了,我们要走了,你也快和家人报一下平安去吧。”
钟离策伸出手小心翼翼的勾住沈望希的小指,轻轻摩挲摇晃。
不确定地再次试探道:“姐姐,我真的能联系你吗?你不会再骗我了吧。”
他依旧想让沈望希承认自己的身份。
沈望希一直都是默认,钟离策极为害怕这一切仅仅只是过眼云烟,眨眼间就会随风飘走,抓不住,摸不到。
多年的分别,向日葵再也不想回到见不到太阳的日子了,那样,他真的会枯萎的。
沈望希是聪明人,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意思。藏在衣袖下的手紧紧抠住座椅,软皮座椅上留下一道道指痕。
坐在前方的杰卡看着屏幕上的轻微破损提示,没吭声。当做没看到的移相别处。
听到摩擦的声音,沈望希的手部瞬间放松,脑海第一个反应就是,指甲里的人体信息泄露。
多么的荒唐……
另一只手的小指被人温暖的紧密包裹,可那人,却永远也拽不走她了。
“钟小离,我说过我会看你跳舞的,现在应该不算太晚。”
周围寂静无声,钟离策在这一刻只能听到沈望希的声音。
承认了、终于承认了,沈望希她承认了!
他的太阳没有忍心丢下他。
钟离策眼眶发红,水意上涌,握着手指的手给了他极大的安全感,他能够清晰的感受到骨节、骨骼的凹凸。
“沈望希,你放心,我、我烂在肚子里,谁都不会说。”
“沈、沈妄,对,这是沈妄的联系方式,我只是今天遇见了救命恩人而已。”
钟离策被兴奋的情绪冲昏了头脑,开始语无伦次。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杰卡、周戚、颜妧都是一脸不可言语的表情。而沈望希,眸中的情感越来越暗淡,越来越不真实。
“钟小离,我们真的要走了,再不走我要犯错误了。”
钟离策宛如被泼了一盆冷水,顷刻间清醒过来。
再不舍他也知道事情的重要性,如果真的是秘密组织的话,是不许和外界有过多接触的,惩罚也会更加严苛。
他不想沈望希受罚。
“今天晚上我能给你打电话吗?”钟离策捏着便签地力度加大,却让其没有任何褶皱,他道,“我是说二十四小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