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真快,如今再来回想,门庭鼎盛时期的戏台早已黯淡斑驳,而当年柳梢月下相许终生的伶人,也在似水流年中走失,一去不复返了。
思及此,叶青轻轻叹息一声,微微垂首,再抬起头来,已然是一副出尘独立的洒脱模样。他目光柔和地看着林晓,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开口道:“你那时候常常嚷嚷着再不长高,以后就讨不到媳妇了。如今,你讨着媳妇没?”
十数年过去,竹岚已过而立之年,想来应当早就结婚生子了。他和竹岚年龄相差近一轮,对于竹岚,他向来是把他当自己半个孩子对待。当初他与韩一定情后,便知道这一生自己是与子嗣无缘。所以在街头撞见被街霸欺凌的竹岚时,除了对他和自己相似的遭遇感同身受外,也是存着一份收养个孩子的心思的。
闻言,林晓想到家中表面凶悍实则心底柔软的妻子和调皮可爱的儿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梁,“讨着了,儿子今年刚满7岁,名字还是大师兄给取的,回头青师兄可以去我家看看。”就算叶青只是一缕阴魂,他也丝毫不在意。在他眼里,叶青从来都是和爹娘一样的存在。
“都有儿子了?”叶青挑眉,脸上霎时绽放出一抹绚烂的笑容,琉璃眼中溢满喜悦,眼底甚至浮起斑斓泪光,“很好,这样很好……”
他这一生虽然凄凉,但至少,他身边的人终究还是收获了真心和幸福。这样就已经很好很好了……
韩一望着叶青热泪盈眶的模样,轻叹一声,缓步走到他跟前,柔声安抚道:“既然觉得好,就别再哭了,嗯?”就算这么多年过去,阿青还是一点没变。他在人前虽然是一副洒脱不羁的模样,可内里却是心思细腻,有时甚至还有一些多愁善感。
虽然对于两人的感情,叶青目前仍有些踟蹰不前,但在他心里,叶青永远都是他的伴侣。几日前,他还担心着,怕自己挨不到为叶青手刃仇人的那天。可是如今,他竟有些迫不及待。因为很快,他们就能殊途同归了……
思及此,韩一看了一眼站在旁边静默不语的莫玖玖,有些歉意地开口道:“秋姑娘,既然阿青的仇人已死,那我便不去边疆了,抱歉。”他的时间有限,哪怕一秒对他来说都弥足珍贵。在与叶青共赴黄泉前,他不想再出现任何意外了。
闻言,莫玖玖理解地点点头:“没关系,我去边疆是一早就决定的事情,韩公子如今的决定并未给我带来困扰,因此,你大可不必为此和我道歉。”
边疆巫族如今行事愈发猖獗,若是等他们日益强盛,事情只怕会越来越棘手。所以,她才想趁他们尚未成势之前,先发制人,必要时一击制胜。之前说和韩一一起去,也不过是念在大家目的相同,不愿再有生人折在那群残暴的巫族人手上罢了。即便如今韩一不再前去,她过段时间也还是要去会一会巫氏一族的。
韩一微微颔首:“只要没有耽误秋姑娘的行程就好。”
随即,他的目光落在了叶青身上,眼神温柔缱绻,似是要道尽一生情谊:“阿青,不走了好不好?”如今他是人,他是魂,若是叶青消失不见,他无处可寻他的芳踪。
叶青闻言,垂下眼眸,沉默半晌,终是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同时轻轻地“嗯”了一声。若是韩一不在乎,他又有什么好在乎的呢!他们半生磋磨,已是矫情不得了。
见叶青点头,韩一似乎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答应,呆了几秒钟过后,脸上顿时布满了无法明说的激动与狂喜。许久后,才勉强按捺住心中的喜悦之情,只是那一直高扬的嘴角看起来无端有些傻气。
看见这一幕,林晓微微仰起头,竭力不让眼泪落下。他不仅亲眼目睹了叶青的凄惨结局,同时亦看着韩一在悔恨中孤独半生。没人知道这一刻,他心中是多么欢喜。
一时间,一股甜蜜又哀伤的氛围在屋内弥散。
莫玖玖看着这一切,轻轻叹了口气。她想说些什么,缓解下气氛,可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忽然,莫玖玖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件事。
随即,她右手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说道:“林公子之前说当初你并未受‘离心佩’影响,那你与叶青公子之间必然存着一丝血脉关系,不如我为二位看看如何?”
听到莫玖玖的话,众人都从自己的思绪中清醒过来。
林晓目光掠过叶青,落到莫玖玖身上,有些迟疑地问道:“你真的可以光凭看就能知道我们有没有亲戚关系?”若是这样,那还要滴血认亲做什么?不过,他就是想和叶青滴血认亲暂时也没可能了,除非挖出叶青的尸骨。
对于林晓稍显质疑的话语,莫玖玖只是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我所得看,可不是凭肉眼简单的看,而是通过灵力对比下你们的魂息。若是血脉牵连之人,他们的魂息往往有着相同的气息,一窥便知。”
语罢,她便开启天眼,同时将灵力引入眼中,观察起林晓和叶青的魂息来。
片刻后,莫玖玖收回灵力,面向三人说道:“从林公子和叶青公子的魂息上来,你们若非父子便是兄弟,父子自然是不可能,那么便只有兄弟这一层关系了。”
“兄弟?”林晓诧异道,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可我是独子,并没有兄弟,至少在我了然的情况下,我没有任何兄弟姐妹。”他是爹娘的老来子,在爹娘没出事前,素来受尽宠爱。而他的爹和娘也从未提及过自己还有个哥哥。
等他话音刚落,叶青歪着头回想了一阵,缓缓说道:“我之前也是家中独子,不过六岁时被人贩子拐卖到了这里,之后被班主收养。”顿了顿,又接着道,“我对爹娘的印象已经很模糊了,我只记得我父亲好像叫林生,是一名木匠。母亲似乎叫苗、苗兰,至于做什么的,我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