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文苑反手握住他宽大的手掌:“我没有忘,我只是……”
“好了,别多想了。”沈奕出声打断她的话,“你要是想蓁蓁,过两天我带你去墓园看看她。说起来,我也很久没去看她了。”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可在卓文苑看不见的头顶,那对黝黑的瞳仁里却是一片幽深与冰冷。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忘不了那个孩子,或许他当初就不该弄来那个孩子……
一顿丰盛的晚餐,在两人各怀心思下,很快就结束了。
饭后,卓文苑精神有些不济,吃过药后便趴在桌子上闭目养神。
看到她这副孱弱的模样,沈奕心中一阵抽痛。如果当初他计划得再周详一些,如果他当时的技术再精深一点,文苑根本不会遭遇后来的那场意外,说到底都是他不够强大。
沈奕在心底一声长叹,伸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发丝,弯腰在她耳畔温声说道:“文苑,我扶你回房间躺一会吧。”
听到他的话,卓文苑睁开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随后,沈奕便扶着她回到卧室休息。
“你先靠着歇会儿,我去给你炖了点羹,喝完了再睡。”沈奕替她掖好被角,目光温柔如水,“不要多想,身体要紧,过两天我陪你去看蓁蓁。”
“嗯。”卓文苑勉强笑了一下,“你别担心,我的身体我自己心里有数,放心吧,我没事的。”
“没事就好。”沈奕摸了摸她的头发,随手将床头的诗集放进她手里,“要是无聊就先看会书,我很快就回来。”
卓文苑轻轻点了点头,唇角弯弯,微笑着目送他离开房间。
看着房门被关上,她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只留下一片迷茫。
这一生,她只爱过两个男人,陆辉是她生命不能承受之重,沈奕也已经成为她此生无法失去之轻。
她等了陆辉五年,从最初的满怀希望,到渐渐失望,直至最终绝望。
五年间,有人劝她再嫁,有人向她求娶,她都不予理会,因为她总是想着兴许哪一天他就回来了。
时间消磨了她的热情,直至沈奕出现,他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春雨,悄然而现,润物无声间,慢慢渗透她的生活。
不知为什么,初见沈奕时,她总是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可仔细再看,那面容分明只是陌生。
他对自己极为照顾,对蓁蓁也视如己出,所以在交往一年后,她征得蓁蓁的同意,决意和他成亲。
她知道这样对不起陆辉,她不做任何辩解,她只是芸芸众生中最普通的一个女人。
原以为生活会就此继续,谁知后来的一场车祸,瞬间打破了她所有的计划,那次意外,让她从此失去了蓁蓁。
她曾生无可恋,是沈奕将她从绝望的泥潭中拉了起来。在车祸一年后,她接受了他的爱意,从此成为沈夫人。
当年蓁蓁对沈奕也是极为喜爱的,所以沈奕完全不用担心蓁蓁会横亘在他们之间。
可如果当年的事真是沈奕一手所为,那他又为何要这样做呢?
窗外寒风凛凛,鹅毛般的大雪从天空中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天地间白茫茫的,到处一片银装素裹。
卓文苑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久久不能回神,直到沈奕推门进来,她才如梦初醒,手里的书也顺着被子滑到了床下。
“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沈奕弯腰捡起地上诗集,随意地搁在床头柜上,然后将托盘中的莲子羹递到她面前,“已经不烫了,趁热喝了吧。”
“没想什么……”卓文苑慌忙接过碗,动了动嘴角,扯出一抹略显僵硬的笑容,“故事很引人入胜,我看得有些入迷了。”
她刚才全程都在想心事,根本就没有看书,可她只能这样说,因为她不知道该如何和沈奕谈当年的事。算了,她在这里想再多也于事无补,不管怎么样,明天去茗香馆,或许就能知道真相。
“你是说故事吗?”沈奕瞥了一眼床边的诗集,剑眉微微上挑,没有戳破她显而易见的谎言。
“故事再好看也只是故事,你就是太多愁善感了。”他不着痕迹地用托盘盖住那本诗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落到那冒着淡淡热气的莲子羹上,“再不吃就冷了,快趁热吃了吧。我在里面放了半勺蜂蜜,要是觉得淡,可以再添点。”
“不用了,半勺刚刚好。”卓文苑摇了摇头,端起手中的莲子羹慢慢喝下。
见她将杯中的莲子羹全部喝完,沈奕眸光闪了闪,伸手从托盘里拿起一块白色锦帕,替她拭嘴角,声音温柔至极:“早点休息,我去书房处理下公事,晚点再回来陪你。”
卓文苑点点头,顺势躺了下去:“没事,你去忙吧,我好像有些困了。”也不知怎么了,之前明明没有睡意,这会儿却是困得厉害。
“困了就睡吧。”沈奕替她掖了掖被子。
药力作用下,卓文苑的视线渐渐模糊,没过多久,便沉沉睡去。
沈奕坐在床沿边,静静地凝视着她熟睡的容颜。时光似乎对她格外优待,即便年愈三十,她的脸上也未曾留下多少岁月的痕迹。
这么多年过去,她容颜依旧,而他却早已不是旧时模样……
沈奕闭了闭眼,压下心中的酸涩,目光重新回到熟睡的卓文苑身上。
他伸手拂去她脸上散落的发丝,温热的指腹划过她略微苍白的唇瓣,眸色幽深。
良久过后,他俯身在她额上落下轻轻一吻,低沉的声音,在安静的室内幽幽响起:“睡吧,我会永远陪着你……”
说完,他端起托盘,起身离开。
出了房间,沈奕脸上的温柔之色瞬间消失,徒留一片阴霾。
候在门外的林嫂见着他,连忙走上前去,接过他手中的托盘:“老爷,托盘我来拿就好。”
沈奕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目光冰冷而又漠然:“林嫂,你是个聪明人,夫人身体不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我想你心里应该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