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奕不着痕迹地瞥了莫玖玖一眼，在心底快速盘算着。
上官灵者留下的手札中曾说过，阴魂之所以滞留人间，大多是因为心存执念，不愿往生。而术士则通过消除执念，来渡化世间阴魂。
就是不知道，那孩子的执念到底是见文苑一面，还是想和文苑控诉自己的不幸。
“秋姑娘。”短暂的沉默后，沈奕倏然开口，“我有一个问题，希望秋姑娘能为我解惑。”
莫玖玖抬头看了他一眼：“什么问题？”
沈奕坐直了身子，目光如炬地看着她：“我想知道——那孩子的执念是什么？”
莫玖玖失笑着摇了摇头：“沈老爷看问题的角度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敏锐。”
沈奕对此保持沉默，他不会天真地以为这句话是在对他进行恭维。
一时间无人说话，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茶香，包厢里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凝滞。
半晌后，莫玖玖出声打破了房间内的沉寂：“沈老爷有所不知，如今的蓁蓁……已经不记得当年的往事了。”
沈奕当即抬眼：“不记得？”
莫玖玖点点头，微微叹息：“她死后，被人弃尸荒林，山鬼吞噬了她的精魄。如今她主魂缺失，除了自己的名字和对母亲的模糊印象外，其他什么都记不得了。”
“不过……”她话音一转，“即使失去了大部分记忆，蓁蓁对母亲依然有着深深的眷顾，而这也是她心中执念所在。”
沈奕听到这里，搁在桌上的手悄然成拳，随即又不动声色地松开。他动了动唇，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沈老爷。”莫玖玖微微抬首，声线平和，眼神却是前所未有的犀利，“一味隐瞒解决不了问题，不论如何，蓁蓁的死也是你间接造成的。这一点，我想你无法辩驳。”
“我不会辩驳！”沈奕抬起头，迎上她的目光，“我从不否认自己做过的事，但文苑与此事无关。秋姑娘善恶分明，想来也不希望她因为当年之事而缠绵病榻吧？”
莫玖玖哑然失笑：“沈老爷这是拿道义来威胁我？”
沈奕不置可否地看了她一眼，虽未开口言明，但眼神已说明一切。
一时间，两人的谈话陷入了僵局。
“这样吧。”莫玖玖主动缓和气氛，“我会借助秘法为沈夫人调理身体，等她和常人无异后，我再安排蓁蓁与她见面。如此……沈老爷也无话可说了吧？”
确实如他所言，卓文苑至始至终对整件事都毫不知情，且她的身体也的的确确差到了极致。
若是就这般不管不顾地揭露当年真相，难免会刺激到她。可如果继续隐瞒下去，那对无辜惨死的蓁蓁又何尝公平？
所以，先让卓文苑恢复健康，再来考虑其他的事，不失为上上之选。
想到这里，莫玖玖将目光转向沈奕，耐心等待着他的答复。
沈奕沉默良久，半晌才缓缓吐出一句话来：“就按秋姑娘说的办吧。”
听到这话，莫玖玖颇为诧异地挑了挑眉，原以为还要继续扯皮一番，没想到他却已经开始幡然醒悟。
不管怎么样，事情到这里也算有了解决的颜向。这一趟虽然没见着卓文苑本人，却也间接达到了此行的目的。
“沈老爷能答应就再好不过了。”莫玖玖笑了笑，随即将一枚黄符递到沈奕面前，“这枚灵符你先拿着，它可以暂时压制你身上的禁咒。等七日后，我会施法为你抹去手上的伴生纹。”
沈奕说了一声“谢谢”，然后伸手接过她递来的黄符，稍稍打量了下，便放进了袖子中。
见此情形，莫玖玖轻轻吁出一口气，随即又想到了什么：“对了，有一个人，我想沈老爷应该会感兴趣，她……”
话刚说到一半，一阵敲门声突然在包厢内响了起来。
莫玖玖无奈地耸了耸肩，只得把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抱歉，有人找我。”沈奕朝她微微颔首，随后便打开了门走了出去。
不知那人说了什么，沈奕唇角轻扬，冷硬的面容在顷刻间变得柔和起来，声音里也满是宠溺的味道：“好……跟她说我很快就回来……下午没事，我在家陪她……嗯。”
“是沈夫人的丫鬟？”见他重新走了回来，莫玖玖随口问道。
“嗯。”沈奕点点头，“我答应她中午回去吃饭，估计是等得有些着急了。”
他又问：“秋姑娘刚才要和我说什么？”
“……没什么。”莫玖玖稍作沉吟后摇了摇头，“既然沈老爷有约在身，那我们下次再约。”
颜枫的事较为复杂，一时半会也说不明朗，还是等时机成熟再说吧。
“那好。”沈奕对此并无异议，随即又想到了什么，“那为文苑调理身子的事……”
莫玖玖想了想，缓声说道：“沈老爷放心吧，具体如何……我到时再通知你。”
沈奕欣然接受，不久就带着手下和那名中年女人离开了。
在他走后，莫玖玖起身伸了一个懒腰，然后和林佳琪、一同出了“茗香馆”。
刚迈出茶楼大门，霄楚翊低低的笑声传进了莫玖玖的耳朵里，“我已经过来了，玖儿为何不回头看看？”
“呃……”莫玖玖愣了一秒钟，回过头一看——那迎面向她走来，又笑得一脸宠溺的男人不是霄楚翊又是谁？
见她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霄楚翊脸上的笑意更甚，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有这么难以置信么？”
“呃……也还好吧。”莫玖玖撇了撇嘴，扒拉下头上的大手，颇为不解地看着他，“你怎么也来这里了？”他现在不应该还在皇宫？
“朝上讨论了一件小事，谈完回王府的路上就看见你了。”霄楚翊将她的手反握在掌心里，眼底满是温柔，“你说……我们这算不算心有灵犀？”
“咳——”莫玖玖撇开脸，假意咳嗽了一声，“大庭广众之下，你这样……真的好么？”没看见林佳琪憋笑都憋得一脸扭曲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