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凤眸怒极张大,脸上掠过一丝慌乱,盯着夏侯云歌似要在她身上剜下肉来,怒骂一声,“你个小贱人!休要在这里危言耸听!”
轩辕长倾亦是一惊,竟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夏侯云歌。
“是不是危言耸听,太后娘娘心知肚明。”夏侯云歌绝美的眉目染上薄怒,“摄政王,你问太后到底想要什么,我来回答你如何?”
轩辕长倾挑眉,“说来听听。”
“太后乃羌月国君氏公主,忠义公便是羌月国皇嗣,既是如此,莫不是……”夏侯云歌拖着长音,扬高声调,斗胆猜测,“君家想要复国?”
言毕,夏侯云歌清楚看到太后脸色瞬间惨白,亦看到魏安悄悄擦了一把汗。
轩辕长倾却没预料中的那么惊讶,一对寒眸微眯,睨着夏侯云歌,“你……”他忽然笑了起来,似是怒极了最后啼笑皆非,“总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似褒似贬的一句话,轻飘飘缓和了凝固的气氛。
太后总算喘上来一口气,哆嗦指着夏侯云歌,“魏安,你给哀家现在就杀了这个贱人!”
“太后娘娘息怒,保重凤体。”魏安赶紧跪地,似乎只会说这一句话了。
“哀家之令,你敢不从!”太后怒吼一声,尖锐刺耳。
魏安俯身,苦口进言,“太后娘娘,难得摄政王来与您见一次面,何必闹的如此不欢快。”
“倾儿!”太后强声呼唤一声,“你想要对南耀子民怀柔,我君家的女儿亦可做到!没必要非娶夏侯家的余孽!锦画那丫头虽然年纪小一点,脾气也率直一些,青青却是极好,倾儿你也对青青很满意。青青虽是庶出,却是从小跟在哀家身边,一手调教,容貌气度自不必说。青青定能胜任王妃之位!”
原来,太后真正想扶上位的,不是锦画……
而是青青。
轩辕长倾就是不想娶君家女儿为妃,才会将夏侯云歌推上风尖浪头做了挡箭牌。
夏侯云歌凉凉开口,“所以,太后几次下毒,就是为了君家女子取而代之。荣升摄政王妃之位!一计不成,便安排小玉这场闹剧。见我未被毒死,便让小玉闹到公堂,想借朝廷之手,铲除了柳依依让摄政王记恨我,以为是我巧心安排陷害柳依依。太后娘娘好一招一箭双雕,同时铲除两个眼中钉。”
“是又如何!哀家告诉你也无妨。你个亡国贱女,曾陷害我的儿子,哀家岂能容你继续留在这个世上!”太后气得脸色青白,额上青筋依稀可见。“你这嫁过人的败柳残花,如何和尊贵的君家女儿比!”
夏侯云歌仰起头,“你以为尊贵无比的君家女,与我这亡国贱女,有何差别!”
“魏安!给哀家杀了她!杀了她!现在就杀了她!”太后气得不住敲打身边矮桌,似要将那桌子敲碎才解恨。
魏安终还是从地上起身,半低着头看不清楚他脸上神色,一步步向夏侯云歌逼近。
夏侯云歌高仰起头,抓紧袖口中早就暗藏的一根细长锋利金钗。近身格斗,魏安未必就能占据上风。
现在……
也正是测验魏安到底是否可信的时候了。
魏安一步步靠近,夏侯云歌心中亦已盘算好策略,虚晃魏安一招,直逼太后……
没想到,轩辕长倾忽然伸臂拦住魏安,挡在夏侯云歌身前。
这场战争,轩辕长倾终究不愿再继续演化下去。那毕竟还是他的母亲,心底深处还是不愿意旁人对太后如此不敬。
“太后,天已见亮,您早些休息吧。”轩辕长倾道。
太后面色变得极快,只一瞬又恢复如初,“倾儿,母后都是为了你好,前朝余孽万万留不得。君家绝对有实力,扶持你夺取帝位!”
轩辕长倾怒道,“谁说我要当皇帝!”
太后一愕,“筹谋多年,不就为了帝位!”
“我是为了不让轩辕家的江山,落入旁姓之手!”轩辕长倾低吼一声。
太后猛抽一口冷气,眼底温慈尽散,一片沁凉。
“太后,你该得的,已经得到。不该得的,不要垂涎。”轩辕长倾的口气又兀然平静下来,凉薄清寒,毫无感情。
“哀家在你眼里,终是十恶不赦的罪人,哀家为你做了那么多,你都看不到?”太后自嘲闷笑两声,似有悲色。
“那只是你认为的好,你认为的付出!我想要什么,你从来不知。”轩辕长倾拽着夏侯云歌转身。
太后陡然大喊起来,声音尖利刺耳,“你不要忘了,哀家想要儿子,自有人愿意来当。你不过是有着哀家的血脉,不要以为哀家就不敢动你!”
轩辕长倾的身影猛然一滞,心中还是猛然剧痛,他苦笑一声,“太后,你何曾当我是过你的儿子。”
太后猛然抓紧一侧的白猫,痛得白猫“喵喵”连叫。
“君家早已走投无路。切莫再做垂死挣扎,只会死的更快!”轩辕长倾声音萧杀骇人。“三十万北疆大军,我已重新打乱划入各路大军,君家旧部早已分散,难再重聚。”
朝堂上借着攻打南耀那君氏爪牙更是被轩辕长倾组建的势力处处钳制,只待再有动向,找个借口一网打尽。
十年谋划,十年收网,历经两代朝堂,这君氏再不复往昔。
不然,君无忌也不会黔驴技穷的想要让锦画替夏侯云歌当上摄政王妃。太后也不会在皇后君锦云失势之后,急于对夏侯云歌下手。婚堂上,他怒斩太医,便是要杀鸡儆猴,对君氏震慑!当真以为他只是一个任由君家操控的傀儡,不敢手染血腥对君家一再纵容!
君氏,大势已去,如今不过是顶着国公称号的空壳子而已。太后垂死挣扎,又能横行几时。
“放肆!”太后怒吼出声,“孽子!”
“太后以后在甘泉宫颐养天年吧!”
太后猛然跌坐在榻上,颤抖的身子却是再也起不来,“你以为凭你现在的势力就能囚禁哀家?你太小看哀家在朝堂帷幄几十年的势力了!”
“那便试试看。”
轩辕长倾一手拽起柳依依,回头看向太后,目光萧杀如张满的弓弩,“这两个女人,太后日后少动为妙。”
丢下这句话,轩辕长倾一手拽着浑身哆嗦的柳依依,一手拽着有些不愿如此就了事的夏侯云歌,大步离开甘泉宫。
夏侯云歌心头猛然一疼,看向那柔弱似水的柳依依,只觉眼中涩痛。却又不知自己在酸疼什么,她想挣开轩辕长倾的手,他却死死攥紧。
只剩下太后痛心又憎恨地望着三人离去的背影。
“倾儿如今终于长成我想要的模样了,为何我一点都不开心?”太后一把抓紧魏安的手,紧紧的,抓破了魏安的手掌,鲜血直流。
魏安俯低身子,“太后,何必非要和摄政王当面撕破脸皮。”
“是他带着那两个贱人,怒气冲冲闯入哀家寝宫!”太后心痛得终于眸中含泪。“真是翅膀硬了,动了要囚禁哀家之念!哀家风风雨雨几十年,后宫求生远比朝堂更加艰险诡谲,他以为他轻易就能扳倒哀家,扳倒君家?哈哈哈……”
太后扬声大笑起来,手上愈加狠力抓着魏安的手,血越流越多……
临近四更天,阴雨蒙蒙,天依旧昏黑无光。
轩辕长倾带着夏侯云歌去了琼华殿。
柳依依早已识趣地,挣开轩辕长倾,回了自己的房间。轩辕长倾望着柳依依有些踉跄的脚步,她那纤弱无依的背影,让人心怜。即便轩辕长倾掩饰的极好,眼角眉梢依旧不经意泄露担忧之情。
夏侯云歌想一把将他推开,他已再不看柳依依一眼,拽着夏侯云歌进了房间。
还是那个房间,华丽的宫殿透着清寒的辉煌。
“你知道的不少啊,夏侯云歌。”轩辕长倾一把甩开夏侯云歌的手。
“什么?”夏侯云歌揉着酸麻的手腕。
“装什么糊涂!”轩辕长倾逼夏侯云歌靠在桌角,双手撑在桌上,将她困在他的强势之下。“太后曾是羌月国公主的事,你怎么知道?”
“你别忘了,我曾是南耀公主,各国之间的事,自是知道一些!”这个说辞,夏侯云歌早就想好。她绝不会透漏是魏荆暗中相告,太后曾是亡灭的羌月国公主。
“你到底知道多少秘密?太后的事,只有父皇和我知晓。旁人,根本不可能知道。”轩辕长倾勾起夏侯云歌尖翘的下巴。
夏侯云歌垂下眼睫,没想到魏荆年纪轻轻,连几十年前的秘事都知道。巫族人,到底是世上怎样的一个存在?这样的人物,让人莫名恐惧。
“羌月国是北越国所灭,皇室近千人,无一活口。就像你们南耀国夏侯氏,如今……就只有你和夏侯七夕两个皇室存活于世。”
轩辕长倾顿了顿,接着说下去。
“父皇却对母后一见倾心,私自将母后与宫女替换。却又在母后的苦苦哀求下,留下了母后兄长的命。”
“摄政王想告诉我,养虎为患的道理吗?”
轩辕长倾扬起俊脸,映在跳跃的烛火下,忽明忽暗。
手腕上的雌雄鸳鸯镯,明明相互吸引,却在俩人的抗衡下,生生分离。
轩辕长倾捏住夏侯云歌的下巴,似乎很喜欢在她白皙的脸上留下他泛红的指印。夏侯云歌也似早习惯了他这个举措,不再那么抵触挣扎,只是依旧倔强的盯着他。
“我很想知道,你这女人,到底揣着什么心思?又知道多少事!”轩辕长倾冷哼一声。“我该如何说你?说你一身浩然正气不畏强权,还是说你鲁莽无知有勇无谋?”
夏侯云歌冷笑一声,“摄政王没听过,险中求生存?”
“妇人之见!”他低喝一声。
“还不是你们逼的!”夏侯云歌逼近轩辕长倾一分,“想我死?不能让你们与我陪葬,也要搅浑这潭水!让你们不得安宁。”
轩辕长倾被夏侯云歌眼中的恨意,刺得浑身不适。继而,他扬声大笑起来,似很开怀,又似带着些许悲伤。
“我是该谢谢你,还是该痛责你?”轩辕长倾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