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依一直昏迷不醒,轩辕长倾和刘太医,一直守在柳依依房里,一夜不曾离开。
夏侯云歌煎熬了一夜,总算在第二天清晨,熬了过来。
吃过早饭,活动活动筋骨,手脚不再酸麻胀痛。
夏侯云歌颇感欣慰,这副纤弱的身体,总算跟上她原先的节奏了。
站在窗前,看向柳依依房间方向,那边总是人影憧憧,进进出出。轩辕长倾自进去后,就一直都没出来,这让夏侯云歌总有些梗刺在喉,很不舒服。
她不知道这是妒忌还是怎样,心里总有点酸酸的,硬硬的,很难受。
或许,是孕中多思了吧,总喜欢想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听小桃回禀,小桃跟着冰莹和锦画,出了琼华殿。锦画和冰莹一路行色匆匆,很是惶急,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走的极快。碍于她们一路回了甘泉宫,小桃只能半路折回。
“娘娘,您为何冒死救贞德郡主?这不符合你平常的性子,你经常告诉奴婢,不关自己的事,少插手的呀。”小桃小声将心里的疑惑问出口,“难道娘娘是想拉拢贞德郡主?”
夏侯云歌摇摇头,“柳依依几次帮我,我只是还她人情,没有任何目的。”
她一向不喜欠人恩惠,欠下了,总要还。
“若搭上娘娘的性命,多不值呀!幸亏老天保佑,娘娘平安,没有出什么大事?”小桃仍心有余悸,拍拍心口。接着小桃压低声音道。
“娘娘,您说贞德郡主,有什么事想不开,要投湖自尽啊?”
夏侯云歌深深望着柳依依房间的方向,“你觉得她的性子,会自尽吗?”
小桃想了想,摇摇头,“贞德郡主看似柔弱,却很识大体,也善解人意,不该有想不开的死结才对。”
“她刚刚晋封郡主,又是在摄政王的琼华殿,她再有想不开的事,想要自杀,也不会选择这个地点,这个时候自杀。”夏侯云歌道。
小桃猛抽一口寒气,声音低沉得只剩抽气声,“是有人要杀贞德郡主?”小桃当即恍惚,“是锦画孺人?”
夏侯云歌轻轻摇摇头,“不见得。”
不过柳依依落水一事,一定与锦画脱不了关系。
可是锦画为何要急于铲除柳依依?她们的关系从小就相识,外人都说她们亲如姐妹,关系极好,应该不会下此狠手才对。
况且,锦画看似跋扈娇纵,实则没什么胆量,还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小丫头。
难道是那个心思极深的宫女,冰莹?
一个小小宫女,哪里来的胆子,对刚刚晋封的郡主下此毒手?
“现在外面人都说,贞德郡主成了摄政王义妹,再无可能嫁予摄政王,一时想不开,投了湖。还有人说……”小桃嘟着嘴,愤愤道,“是娘娘逼得贞德郡主自尽。还都为贞德郡主叫屈哩。娘娘舍命救人还落了骂名!”
夏侯云歌冷哼一声,“这个黑锅居然让我背了!”
“娘娘,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摄政王那边不见什么动静,难道也相信贞德郡主投湖自尽是娘娘逼的?”
“我们都能猜到不会是柳依依自己投湖,轩辕长倾和柳依依认识那么多年,更是了解柳依依的性子。这件事如此蹊跷,我不信他一点不怀疑。”夏侯云歌猛然抓紧手中的一个紫色香囊,这是轩辕长倾抱她回来时,不慎落在床上的。
忽然,夏侯云歌目光微转,心生一计,唇角微扬。
“这个黑锅,我可不能就这样背了。”
“娘娘?”小桃沉声试探夏侯云歌的意思。
夏侯云歌把玩手中紫色香囊,里面的味道很清淡,有淡淡的兰花幽香,应该是兰花的花瓣。
“不管此事与太后是否有关系,我们都要想办法让这件事与太后有关。”夏侯云歌沉声道。
小桃的眼睛猛地张大,“娘娘是想借机挑拨,摄政王和太后之间的关系更加强硬?”小桃微微笑起唇角,竖起大拇指,“确实是一个好计策。”
柳依依在轩辕长倾心里的地位极重,轩辕长倾决不允许,太后一而再再而三地对柳依依屡次下手。不如将计就计,给太后重重一击,再难反扑。
“娘娘,我们要怎么做?”小桃问。
夏侯云歌勾了勾唇角,“这种煽风点火的事,不用做太多反而招人怀疑,以为我们落井下石,点到为止最好。”
“奴婢懂了。”小桃眼底闪过晶莹的亮色。
夏侯云歌唇边的笑意加深。只要锦画不离开甘泉宫,只要锦画不敢来琼华殿探望柳依依,只要此事,不这么轻易就此罢休,轩辕长倾一定会怀疑是太后所为。
前几天太后刚刚秘密传唤过柳依依。魏安传来密信,告知夏侯云歌,柳依依在甘泉宫受了一番私刑,只为逼迫柳依依和太后联手将她铲除。
柳依依誓死不从的这份骨气,让夏侯云歌很是触动。
没想到这柳依依,看似柔弱如水,却是个心坚如铁的人,也对柳依依没有在太后面前屈服,对柳依依多了几分好感。这也是夏侯云歌,舍命救柳依依为回报人情的理由。
既然太后,执意相逼,想将她铲除。
也就别怪她,夺命反击了。
临近晌午时分,柳依依还未苏醒过来。
轩辕长倾和刘太医都有些焦急了,连轩辕景宏都过来探望过。轩辕长倾命人去找魏荆,却扑了空,没人知道魏荆的去向。
夏侯云歌去了柳依依的院子。
说实话,她有些担忧柳依依,想看一眼。
柳依依的院子里簇拥着几个熬药的下人,看到夏侯云歌的目光,都不太友善,甚至悄悄唾弃。
夏侯云歌似乎听到有人小声说了一句,“逼死郡主,还假惺惺救人,呸。”
夏侯云歌冷眸射过去,那宫女赶紧低下头,再多一个字都不敢吐出口。又冷眼扫过几个宫人,她们虽看似恭敬低头,实则满面不忿。
夏侯云歌终于明白,她们能口径一致,认为是她逼死柳依依,是有人故意放的风声了。
柳依依的房间门窗关闭着,夏侯云歌缓步走到门口,本想进去,又有些犹豫了。
她实在不想见到轩辕长倾。
可正是犹豫的当,竟然听到屋里人在小声说话。
“王爷,若郡主还不醒来只怕她……”刘太医的声音猛然僵住,有些怯怕的颤抖。
轩辕长倾声音恼怒,“刘太医!你总是支支吾吾,不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郡主已经昏迷一天一夜了!到底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刘太医这才抖着声音,低声道,“郡主……郡主……郡主再不醒过来,只怕她腹中……腹中的……”
“腹中什么!”轩辕长倾听得实在着急,这刘太医已经欲言又止不知多少次了。
刘太医终于做了掉脑袋的准备,窥着轩辕长倾的神情,壮着胆子道,“只怕郡主腹中的胎儿保不住了。”
不仅轩辕长倾犹如五雷轰顶,门外的夏侯云歌也如被雷电击中般,大脑一片空白。
柳依依怀孕了?
她怀孕了!
夏侯云歌痴怔在门口,只觉得头脑晕眩,几乎站立不稳,急忙扶住门边,才稳住身体。
屋内传来轩辕长倾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咬牙。
“刘太医,你休要胡言乱语!郡主还未嫁人!”
刘太医扑通跪在地上抖落筛糠,声音支离破碎,“王爷……王爷饶命啊!”
“你不将话讲清楚,只知道求饶作甚!”轩辕长倾愤怒地一把揪起刘太医。
刘太医擦了擦满头大汗,颤声道,“老夫行医数十年,岂会诊错脉。何况此等大事,老夫咱敢信口开河。”
刘太医见轩辕长倾没有预想的那样,当即砍了他的头,继续道,“郡主确实已怀有三个月的身孕了。只是郡主身体一向虚弱,脉象不稳,看来早有滑胎之象。如今又落入冷水,昏迷不醒,只怕胎儿保不住了。”
轩辕长城高颀的身体猛然一晃,望着床上紧闭双眼脸色苍白的柳依依,不知如何表达他现在复杂纠结的心情。
只觉得好乱,乱得一向沉静淡定的他,都难以承受。
轩辕长倾忽然转身,冲出房间,差点与门口的夏侯云歌撞个正着。
夏侯云歌猛然一个激灵,抬眸正对上轩辕长倾墨黑沉痛的目光。
幽幽秋风拂过,卷过几片枯叶翻飞。
萧索的秋意,带着湛湛凉意,如他寒霜浸染的眉目。
夏侯云歌转身就走,脚步有些匆忙,像是在逃避。却被轩辕长倾紧走两步追上来,一把拽住。
“怎么是你?你来做什么?”他的口气那么强硬,好像在质问一个犯人。
夏侯云歌如被芒刺穿心,一把甩开他的手,“我只是来看看柳依依。”
她实话实说,他却不信。
“你会有那好心?”他终是相信了那些下人口中所传的谣言了吧。
关心则乱,大抵就是如此吧。
连一向睿智,可以洞悉万事的摄政王,都迷乱了清晰的理智。
夏侯云歌眼中不经意流露的一抹痛色,让轩辕长倾有些不知所措。
他方才说了什么?连他自己似乎都有些想不起来了。
他确实乱了,乱得毫无理智了。
“那我就要问问摄政王了,您觉得我是揣着什么心思来这里的?为了探听这个天大秘密吗?”夏侯云歌冷声质问,让轩辕长倾一瞬艰涩难言。
柳依依怀孕了,那个孩子是谁的?
轩辕长倾的?
夏侯云歌忽觉心口剧痛难耐,好像被钝刀穿过。
“你这女人阴毒的很,我怎知道你是何目的!”轩辕长倾怨毒的口气,终让夏侯云歌的心痛得更加清晰。
她一步步后退,只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可怕至极,尤其浑身森然寒气笼罩时,犹如地狱来的使者,浑身充满死亡的气息与阴暗,让人恐惧不敢靠近。
“恭喜摄政王了!”夏侯云歌转身匆匆离去,眼角滚热,视线模糊,似有晶莹的液体徘徊在眼眶。
她奋力奔跑,让拂过脸颊的风,吹干眼角的潮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