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云歌抱着小福儿,站在已经没了气息的苏氏面前。
房里点了通明的灯火,依旧驱不散笼罩在这房间里的阴诡凄凉气息。
夏侯云歌没有再掉眼泪,却抱着已经醒来瞪着一双黑溜溜大眼睛四处打量的小福儿,蹲下在已经身体冰冷的苏氏身边。
“妹子,小郡主还小,见死人不吉利。”荣华想要上前阻拦,却又哭着别开了脸。
“福儿,记住,这是你的救命恩人,没有她,今日死的人只怕就是你。”夏侯云歌抱着小福儿,让小福儿那双黑漆漆的大眼睛能清楚看见苏氏苍白的死灰脸孔。
小福儿就好像听懂了母亲的话,不再乱踢乱蹬,就安静地望着苏氏,一双大眼睛里好像蒙上了一层水雾,让人不禁跟着心酸如绞。
夏侯云歌深吸一口气,强力压制下心中惊悸。若不是苏氏在最后一刻拼尽力气大喊那一声“有刺客”,只怕小福儿现在已不是在她的怀里了。
她忍住所有的心痛,站起身,抱着怀里异常安静的小福儿往外走。
荣华捂着嘴,依旧有细碎的哭声从指缝间泄露出来,“妹子……节哀……”
而今,能劝出口的也只有这一句话了。想到往日里和苏氏很合得来,荣华的眼泪就更加汹涌。
夏侯云歌站在门口望着深沉安寂的黑夜沉默良久,终于长长吐出一口气,也终于有了说话的力气。
“我不会悲伤。”她没有权利和时间去悲伤,“我会厚待苏氏的家人,弥补她。”
夏侯云歌抱着小福儿大步离去,身后传来荣华呜咽的哭声,“没了后顾之忧,苏氏也能瞑目了。”
夏侯云歌没有回房,而是抱着在怀里恹恹欲睡的小福儿去了轩辕长倾的书房。
梅始终紧步相随,应该是害怕还有刺客对她不利,得了轩辕长倾的命令,寸步不离的保护她们母女。
当走到书房门口的时候,怀里的小福儿已经睡了。
夏侯云歌给小福儿裹了裹被子,刚要敲门,就听见屋里传来东朔的声音。
“王爷,从那人的武功和身形,基本可以断定就是祁梓墨!”东朔沉声回禀,“怎奈那人好似十分熟悉府里暗卫布置的防卫,轻易就逃出去了。属下无能,没能追上。”
“祁梓墨?”轩辕长倾当然也正有此猜测,“他真的会只身犯险来我府里?为何?”
刺杀夏侯云歌和小福儿?似乎理由有些牵强,祁梓墨真的会为此只身犯险?
“王爷!”东朔压低声音,“莫非是梅云的事,祁梓墨已经知晓?”
东朔一言道破了轩辕长倾心中的猜测,为今天下,只怕也只有梅云那个女子,才会让祁梓墨这般大失方寸,只身犯险。只怕是在府里没有找到梅云,才会伺机对小福儿下手。
莫不是祁梓墨只是想劫持小福儿,与他要挟,逼他将梅云交出来?
“如此看来,暗七婉菻,只怕已经出卖本王了。”轩辕长倾眼底一片寒霜。
“王爷,是否需要更换暗卫部署阵局?”东朔道。
“他想来,本王便等他来!”轩辕长倾狞声一笑,“全力去寻梅云下落,务必将她给本王找回来!”
不待东朔出门,夏侯云歌就抱着小福儿转身离去了。
刺客竟然是祁梓墨!
夏侯云歌本就波涛汹涌的心海更加难以平复了。那个跟南枫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到底是不是南枫?为了一个梅云,跟元静长得一样的女子,就要对她的孩子下手。
不!
他不是南枫!
南枫从来不会做让她伤心的事,除了元静那一次。
夏侯云歌脚步匆匆,梅几乎有些跟不上。
方一进门,夏侯云歌便忽然转身,将怀里的小福儿交给了梅。
“我知道,因为兰的事,你们可能嫉恨于我,但小福儿是王爷的骨肉,请你看在这个情分上,从今往后,代我好好照顾小郡主。”
梅被夏侯云歌的话虎得一愣,讷讷地不知所措,就那样僵硬地抱着已经沉睡的小福儿。
“明日就会有新的乳母来带小郡主,我不放心,我要你寸步不离小郡主,可能做到?”
梅这才有些回过味来,“王爷交代,属下寸步不离王妃和小郡主。”
“我只要你照顾好小福儿。”夏侯云歌坚定的目光,盯得梅有些不知如何开口,却又不得不点头。
“可是,王妃,你要去哪里?”
“哪里都不去。”夏侯云歌的目光渐渐飘远,轻轻一笑,“我想好好睡一觉,你就守着小郡主在房里就好。”
梅还是有点不放心,站在那里不肯退下。犹豫了稍许,才道,“属下……属下从来只听令于王爷。兰的事……王妃无需挂心,我们姐妹几人,也从不敢嫉恨王妃。”
夏侯云歌微微点下头,若不是相信梅的为人,断然也不敢将小福儿交给梅去保护。
“只要你保护好小福儿,自此你便是我的恩人。”夏侯云歌转过身去,再不看抱在梅怀里的小福儿一眼,对身后决绝地一挥手。
梅欠身退下,将房门关好。
夏侯云歌却待门外的脚步声再也听不见,直接悄悄潜出房门,一路从小门出了别院。
现在的王府戒备森严,到处都是巡逻的官兵。
小门处却没人把守,不知轩辕长倾是在故意放她出去,还是想故意引敌入局。
这些纷杂的事,夏侯云歌没心思去细想。只是一路脚步匆匆,沿着漆黑的小路向前走。
既然祁梓墨能潜入王府,想来他人就在虞城中的某一个角落。
敌人在暗,想要引敌人出来,没一个好的诱饵怎么行。
梅云,梅云,梅云……
他想找到梅云不用抓小福儿做要挟,抓她来做人质也是可以。
夏侯云歌越走越快,越走越急,她走了许久,直到气喘吁吁,也没见到一个人。
站在空阔无人的街上,她四处环视,所有的人好像都睡死了一般,连一点动静都没有。她不免有些畏惧了,那种畏惧不是自己深陷危险的恐慌,而是不知暗地里又隐藏着什么阴谋诡计而惶恐。
“祁梓墨!你出来!我夏侯云歌就在这里!”
“祁梓墨!你出来……”
她在街上大喊,寂静深远的街口,只有她孤独的声音在幽远回荡。
忽然,街上飘来一股异香,轻轻的浅浅的却挥之不散。
夏侯云歌赶紧屏住呼吸,警惕地用眼角余光打量周围,终于在对面不远处的一个屋顶,看见一抹艳红色的身影,风拂动红色的轻纱,在风中飞扬,好似夜间盛开的一朵曼珠沙华。
夏侯云歌确实一惊,但转而就镇定了下来。
“真是好久不见。”这一次,夏侯云歌率先开口。
一声轻笑在风中传来,那红色的身影如飞落的花瓣,飘飘扬扬落在夏侯云歌面前,荡起一片馥郁的芬芳。
夏侯云歌退开一步,掩住鼻端。
百里非尘却邪气笑着,靠前一步。他抬起他素白的手指,想要轻轻抚摸夏侯云歌的脸颊,被她冷冷偏头避开。
百里非尘的手僵在那里,唇边依旧是化不开的笑容,一对桃花眼微眯,透着万千风情。
“云歌,见你气色不错,想来近日过的极好。”
“祁梓墨呢?”夏侯云歌直接开门见山。
百里非尘微微一怔,嗔怪道,“还以为你做了人母,会更近人情一些,不想还是这么的煞风景。”
“你既然在这里出现,想来祁梓墨也不远了。”
百里非尘慢悠悠地抚摸他散落的墨黑发丝,低声一笑,透着几分阴柔,“主人在哪里,我怎么知道。”
夏侯云歌转身便走,不想再跟百里非尘浪费唇舌。显然百里非尘是不会放她自由而去,直接一个起身,红色的衣袂一扬,便又拦在夏侯云歌面前。
“摄政王将你保护的那样好,今日怎么放你一个人出来了?莫不是你的好夫君,又想利用你为诱饵,抓几条大鱼?”
百里非尘的话语就犹如刀子一般剜心,夏侯云歌依旧不为所动,只目光寒凉地盯着百里非尘。
“曾经你有救我之恩,你也有利用我之恨,都不是干净的人,谁也不用说谁。”
“是被我戳中了你的心思,恼羞成怒了吗?”百里非尘贴近夏侯云歌,低柔的声音好似那蛊惑人心的魔音。
夏侯云歌心口突然一跳,她虽然和百里非尘不是很熟悉,但这样的百里非尘确实有些奇怪。她不经意抬眸,竟然看到百里非尘眼底一闪而过的血色红光。
那红光……
夏侯云歌再仔细看去时,已没了踪影,而百里非尘也低下头,一手搭在夏侯云歌的肩膀上,唇瓣几乎贴在她的耳廓上,轻轻呵气。
“云歌,一个总是几次三番利用你的人,不值得你去爱,也不值得你去付出。跟我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快乐的地方,那里没有痛苦,没有生离死别,只有我们两个人。”
夏侯云歌一个矮身,便避开了百里非尘的手臂,退后一大步与他避开,“别再缠着我!”
她转身就走,却没看到百里非尘在她身后变得有些狰狞愤怒的面孔。
他忽然飞上来,一把将夏侯云歌拦腰抱起,直接蹿上屋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