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凤兮站在一间不大的屋子前踌躇不前,这里是江天医的住处,当初江天医去金历国的时候住处与这里没什么两样,并非金凤兮没有帮他找好住处,他根本就不住。
当初她也问过江天医这么做的原因,他思索再三只道:“住在哪里无所谓,最重要的是心到底会不会满足,住在金砖琉璃瓦屋里又能如何,心得不到满足永远别想让觉着好。”
江天医的意思金凤兮当初听不懂,如今想来她才知道对方的意思,她不清楚江天医的年岁,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江天医见过许多,好的坏的,穷的富的,因见过太过他如今的心境早已变的不似一般人。
他的心境要比所有人都通透,许多他早已看清的事旁人看不透,别说这些人看不透彻,即使金凤兮这几年经历许多,也无法赶上江天医的一半。
太后的病情金凤兮没法百分百有把握治好,所以她只能来找江天医,他可以肯定江天医知道该如何做。
只是如今江天医已经与她没有什么关系,她还去找人帮忙多少有些尴尬,她虽然自称脸皮厚,然而在某些事情上根本就厚不起来!
正踌躇不知该如何是好,却见那扇有些破烂的木门被人自里边打开,开门的并非江天医而是祁子睿,此时的他身着一袭熟悉的黑衣,脸上带着那副普通面具,银黑色发银色发簪将三千青丝倌与脑后,腰板儿笔直一手背与身后,一手做出开门的动作。
在这里见到他金凤兮毫不奇怪,反而调侃道:“我该是勇气特别好,不然也没法在这里遇见圣君大人。”
“有些事,你来这里也是因为太后的事?”此时此刻他扮演的是圣君子钰而非那个文文弱弱的五皇子。
金凤兮也不跟他客气,侧身借着最大的缝隙挤进门内,先四处瞧上一眼转身问道:“师父不在吗?”
“在。”此时的子钰语气毫无情绪起伏,听着似毫无感情,那双平常含笑的眼里平静无波澜。
若非金凤兮已经可以肯定祁子睿便是子钰,她当真没办法将这两个人混为一人,单从表面看来子钰的性格跟祁子睿完全不像,祁子睿为人幽默风趣,温柔儒雅,而眼前的子钰拒人千里之外,对旁人的态度简直要多冷漠,有多冷漠。
金凤兮敢肯定她若将祁子睿与子钰是同一人的事情告诉祁子颖,祁子帟,他们都指不定会不会相信。
她不知道祁子睿最真实的究竟是哪一面,这个人的性格似乎随着身份在变换,或许两都是真的,也可能两个都不是真的。
无论是真是假,金凤兮只知道与自己没有多大关系,他只要不对金历国出手一切都好说,若敢对金历国出手,她金凤兮哪怕跟他同归于尽也不会让他得逞。
没了自己金历国还有金志康,没了金历国她父皇的死,努力都将白费。
她确实对祁子睿有好感,都说聪明人喜欢聪明人,相同的她也喜欢聪明人,而且事实上在认识祁子睿之后,他确实帮自己许多。
从当初保护她在到送她那祁天皇城,所有所有的恩情她金凤兮都记在心里,哪怕祁子睿之所以这么做仅仅只是因为合作。
她现在终于明白当初那张色泽不一的书里记载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那是祁子睿的名字。
不知谁查出祁子睿的幕后身份,所以才以那种方法告知上头,却不想被她给偶然遇见搅和了个稀巴烂。
金凤兮也清楚祁子睿对此根本就不在意,他必定早就知道那个本子的事,之所以没有出手只是因为他觉着没必要着急罢了。
而她当初之所以确定祁子睿就是子钰便是因为这个,当时忽然想到那个本子,在联系自己对比两人后的结果,她便轻轻松松破解开了那个名字。
“师父又在研究新药,他什么时候能结束?我这里当真有很重要的事得找他。”
“不用着急,太后的病情可以治好,既然你没法肯定自己能治,我会想办法以你打掩护,让他来治疗。”
金凤兮看的出来,祁子睿根本不会放任不管,其他人的死活他可能无所谓,唯独皇太后他必须得管,哪怕暴露自己为代价也在所不惜。
从这点就可以看出他并非一个多坏的人,虽然也不能算个都良善之辈。
两人彼此沉默坐在院落正中央那张圆桌旁,亦如当初在罗城两人喝酒闲谈时那般安详,或许唯一不同的是此时身旁没有酒。
她算个很喜欢喝酒的人,自然还没有喜欢到上瘾的地步,当初金历国出事的那两个月她学会喝酒,想着将自己灌醉这样就什么都不用思考了,然而却没有一次真正的醉过。
嘴上说着大醉一场,心中却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若想报仇颓废下去只会成为废人,她不想那样也不愿那样。
“你还记着咱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吗?那个时候你很过分,手里握着一把剑差点没杀了我。”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就想说说以前的事,哪怕那些回忆并没有多久远。
“记得。”
金凤兮斜眼,语气带着埋怨:“所以你事到如今都没有打算道个歉?当初是我救了你的命,结果你不但不感谢竟然还威胁我。知不知道我差点就死在你剑下,成为剑下亡魂。”
当初没觉着有什么,如今仔细回想起来,她忽然有点后怕。当时那种情况下显然祁子睿并没有开玩笑,他就是打算对她出手,要不是她够机灵估计如今早已去地下报道去了,哪里还能在人间见到她。
然而祁子睿对此却无动于衷,甚至没有觉得有什么,他早已习惯那种方式对待不知敌友的人,对于当初的态度他认为自己没有错。
哪怕面对金凤兮此时的埋怨,他也同样那句话:“我没有错。”他没有错,在当时那种受伤严重的情况下,他无法做到拿着性命赌对方是好是坏,与其赌他更希望永绝后患。
至于当初为何没有杀金凤兮,事实上他当时的杀意很重,之所以不杀是因为他知道对方不是祁子颖的人。
他不会让自己人以外的人看到自己受伤,金凤兮是个例外,若非当初知道金凤兮有用,他绝对不可能手下留情。
“为什么不说话?难道你认为自己当初的做法没有错?在尚未查清对方是敌是友孩之前,你却想杀对方,我很想知道万一杀错了呢?”
“没有万一。”
言简意赅的回答差点被让金凤兮暴走,什么叫没有万一?说那么好听她算什么?当初如果她死在祁子睿的手里,也算没有万一?
她不明白祁子睿所说的没有,到底是指自己不会看错,还是认为有问题的人,没问题的人死了都一样?
虽说不清楚,事实上她心知肚明,祁子睿所说的没有万一,是指无所谓,无关那个人到底对他有没有恶意,只要他感觉不该留着的人都该死。
“若你连这点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又谈何继续做自己想要完成的事。”
祁子睿说的话没错,只是她终究对当初的第一次见面无法释怀!
“有空一起喝酒如何?我记着当初跟你喝酒的时候,酒是你自带的。”
“可以,我最近有点忙没时间,若你想喝酒得等我闲暇时才行。”
“没问题。你能不能跟我说说太子妃的事,我瞧着轩辕策对他妹妹似乎并没有多关心。”她知道说这种话不好,但是若想了解清楚,她就必须知道。
左云左将军一生只有一位妻子,轩辕策和他妹妹自然是同父同母的亲妹妹,作为哥哥如此不在意自己妹妹怎么看都说不过去。
祁子睿似乎在回忆,半晌之后道:“他挺在乎那个妹妹,当初轩辕策的妹妹不顾将军府众人劝阻非得嫁给祁子颖,为此同轩辕策闹的有点僵。虽然如此,实际上两人心里都很在乎彼此。”
“为了他那个妹妹的事轩辕策已经不知多少次,差点怒急杀了祁子颖,也不知多少次求江天医救他妹妹,可我这边实在无法出面,便迟迟没有答应。”
金凤兮忽然笑了,笑容灿烂耀眼:“所以他当初一心接近我只是想着怎么将我哄骗来祁天城给他妹妹治病对吧?”
“那时候他与我相同还不知道你的身份,只知道你是名大夫医术很好,所以他便想着多接近你,近距离看看你的医术究竟如何,后来得知你是江天医的亲传弟子,他便打算想法让你来祁天城救治他妹妹。”
“轩辕策跟了我许多年,我与他算朋友也算上下属,他或许了解我,我同样了解他,所以就没有去管他找你这件事。那时我也很需要你来祁天城。”
“江天医注定无法明面上出手,所以我们必须找个能医治的人。当时轩辕策想过许多法子让你答应,给钱,威逼利诱,直接敲晕带走,威胁。也就在那时,江天医的出现让我们明白该如何做。”
说到这儿其实金凤兮已经很清楚接下来的事,无非就是想方设法让她答应罢了,但当时江天医应该没有告诉他们自己的真实身份,否则祁子睿也不会许久之后才对她说明自己的身份。
她现在又有点糊涂,按照这个说法江天医应该并没有多信任祁子睿才对,可看他们的关系又似乎不像......
似看出金凤兮的疑惑,他也不隐瞒直言道:“对于他来说你是他徒弟,所以他得保护,而我在一统之事上过于认真,他怕我会利用你所以一直不曾说过。”
“原来如此......”她心里很暖,江天医的举动让她知道,其实江天医仍然在乎她这个当初的徒弟,只是她不明白,既然江天医一直当她是徒弟,为何还要一次次说出那种话?
江天医很古怪,他有许多秘密,别说金凤兮不知道,估计就连祁子睿都不一定知道。
两人正聊着,却见江天医开门走出屋子,他的脸色很差,本就白的发比当初更白,唯一不变的怕只有他那张二十来岁的脸。
江天医在见到金凤兮时楞了一下,脸上倒依旧是那副谪仙般的温和:“小席今日怎么想着来找我了?可是有事?”
金凤兮很想大声说是,话到嘴边她却说不出口,只顾傻笑。
实在没有法子她只好看向祁子睿,结果发现祁子睿的脸转向身后一棵树,根本就没有打算帮她忙。
金凤兮恨得牙痒痒,刚想传音给祁子睿让他说句话,还未等行动就见江天医笑道:“你来是想让我帮忙吧,帮忙自然没有问题,但我不会出手。我知你没法,所有前段时间写了本书,你且带回去好好研习,待研习透彻自知该如何救治。”
说这他从衣袖中掏出一本蓝色封皮的书,上方却没有写书名。
她小心翼翼将东西捧在手里,心中的感激无以言说。
除此之外还有惊愕,自从江天医告知她两人师徒缘分已尽那时起,他便不在教授任何东西,甚至几年见不到人。
而罗城那次便是她自江天医离开金历国后的第一次见面,她本以为自己或许这辈子都没法在见到自己师父第二次,却不料竟还有缘可见,如今江天医更是为助她,提前将一切所需准备好。
“师父谢谢您!”她对江天医是感激的,当初也好如今也罢都很感激这个师父,在她的心里江天医永远都是她的师父,那个位置无人可取代。
而江天医却摆摆手无所谓道:“说什么谢不谢的,无非举手之劳罢了你且先回去好好研习,我想你估计没几天就能悟透。”
“多谢,我先告辞。”她也没多停留,既然江天医说出这种话,那便表明祁子睿与江天医之间有事要商量,她一个外人没理由多待。
待到金凤兮走后祁子睿终于将双眼从树木上移开,看向双手背后站立的江天医:“能等到吗?”
闻言,江天医轻笑道:“有些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