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嫉恶如仇,伸张正义的王小石。
两个阴险毒辣,泯灭人性的黑道人物。
结果只有一个字:打。
孙伤德笑起来时脸上的刀疤也会跟着扭动,似条虫子在爬,样子极其憎恶。
这刀疤是一种象征。
也是一种战绩。
更是一种荣誉。
这道刀疤是别人留给他的,不过那人连命都没留下。
那个人没死以前足够有名,死之后孙伤德变得更有名,因为他杀了关东地区“成聚德”沈家的三当家“小活佛”沈送灯。
一个三当家有什么好炫耀的?
这要看什么门派的三当家,像“成聚德”沈家在关东地面上绝对是说得上话的,势力仅次于山东神枪会孙家。他们的一个三当家比其他帮会的帮主都够分量!
孙伤德那一战送走了沈送灯,把他彻底的送给阎王爷,不过自己也受了伤。脸上的刀疤就是沈送灯送给他的礼物,这礼物巩固了“伤神枪”在神枪会的地位,他当上了“一言堂”的副堂主,成为“山君”手下的得力助手,甚至压过了副总管“扎纸人魔”孙家变。也让济南一带都认识了他这号人物,谈之色变。
孙伤德冷着腔道:看来今天你摊上这事了,惹了神枪会的后果你应该明白,得罪蔡相的下场你也清楚。
王小石冷笑道:蔡京我已经得罪了,神枪会的分量我想秤一秤。
“杀了他”
孙伤德一声令下,十几个人一拥而上,然后纷纷倒地,兵刃火把都散落下来,过程快而简单。
那些人横七竖八躺了一地,有的腿上中箭,有的小腹中指,有的脸上挂了彩,还有的表面没伤,里面骨头断了。
全部都伤,滚地哀嚎。
孙伤德本来就没指望这帮小喽啰能有什么作用,只是想让王小石先动手,自己可以趁机偷袭。
他最擅长暗杀,狙击。
他天生就是一个杀手。
他“嗖”的一下从张显然咽喉拔出了铁枪,挺枪旋刺。
枪缨红。
枪棱染血。
王小石出剑,手剑。
剑气劲。
剑势汹涌。
枪剑一交。
互相震开,不分胜负。
孙伤德变招,手握枪腰,横的一拐。
劈出一枪。
月牙形的枪头犹如一把弯刀横劈过来。
枪法变成了刀法。
依旧凶狠。
王小石也出刀,手剑化手刀。
刀劲锐厉。
双刀对攻,两人各自被弹开两丈有余。
孙伤德眼神阴冷的盯着王小石,只见脸上被划开了一道口子,血渍渗了出来,和那条旧刀疤一长一短,一粗一细,显得既不对称也很滑稽。
王小石也额上冒出了汗,右侧鬓角掉落了几缕头发,耳垂也被刀锋割开了一下。
很浅不深。
很险极凶。
王小石也体会到“伤神枪”名不虚传,这枪法凶狠中带着变化。这样的对手不集中精神,是对自己的不负责,这种不负责是要丢命的。
命只有一条,丢不得。
空中乌云渐浓,遮住了月色。
树林愈发黑暗,除了洞口的火堆,地上零落的火把可以照亮,再也没有任何光源。
只听到一个阴冷的声音:能把孙哥伤到,你小子有点能耐。
说话的是罗利,他笑声阴冷,脸色寒飕飕的,一对发绿的眼睛像午夜的鬼火,让人胆散魄消。
罗利转头对孙伤德说:孙哥你回避下,免得我施蛊误伤了你。他就交给我,让这小子知道“南洋整蛊门”的手段。
王小石知道前面这人恐怕更难缠。现在还不能放弃,一定要把村民救出来,所以不能再有所保留,要全力以赴。
“南洋整蛊门”是一个神秘的世家,他们分布活动在湖南,两广地区。蛊这种东西主要流传于苗,彝,傣等少数民族。罗家就有很多高手是来自于苗人,彝人等。这些人本名都不姓罗,可加入整蛊门后都改了。这个组织因为远离中原,故大多数人并不了解。只知道是一个最好别去惹,惹了会被整蛊的门派。
蛊主要分虫蛊,毒蛊,蛊术。虫蛊最普遍,就是把虫子放在器皿里养殖,蜈蚣,蝎子,毒蛾,蜒蚰,金蚕等虫子喂养,也叫养蛊。时间养得越久,虫子就越听话。被养好的蛊虫通过进食,饮水的方法进入人的体内,依附于五脏六腑,吞噬破坏人的器官。不过也有治病的蛊虫,可以根治很多疑难杂症。
毒蛊就比较歹毒了,把动物植物的毒液加上特殊的药材,按照古法配方进行炼蛊,这种蛊毒不容易被察觉,被下了蛊毒的人会神经错乱,疯疯癫癫,丧心狂暴,是一种神经性的蛊毒,还有更高级的蛊毒可以让你控制对方的行为,语言。
罗利练的是蛊术,也是最难练最少人练的。蛊术是一种仪式,巫术。一般需要借助道具,傀儡来降蛊。有些蛊其实是催眠,幻术,也是蛊里最神秘的。但因人而异,练成什么样完全看蛊师的资质,练蛊术是很危险的,容易走火入魔。
孙伤德往后退进了山洞,他是知道罗利这个人武功不是很高,可各种蛊术极其诡秘,心思也怪。他可不想留在这,不论是王小石,还是“求抱抱”的各种蛊,碰了都倒霉,还是撤了再说。
罗利见孙伤德退走了,对着王小石邪笑道:好戏开场了,你就等死吧。
铃声乍起,人影幢幢。
把罗利团团围住,形成一圈人墙。
哪来的人?
原来在王小石和孙伤德交手时,罗利用腰上香囊里的虫子给地上被打伤的小喽啰下了蛊。
这些人似乎意识清晰,可手脚不听使唤,而是被铃声所操控,不由自主的站起来,聚拢在一起,犹如行尸走肉。
论速度,力量,反应,生存能力,这些被下蛊的人是远远比不上人形荡克那种怪物的,可关键他们是人活生生的人,这个很重要。
换作别人这也没什么,杀了就得了。可偏偏对手是王小石,一个不愿杀人的对手。
罗利早就看出王小石的弱点,对段断虎时就完全可以直接要了他命,后面打倒这群小喽啰也都只伤不杀,知道他手下留了情,不想伤人性命。
罗利看准了这点,摇铃把这群被下蛊的人围在自己身边,作为挡箭牌。
你王小石不是剑法,刀法,指法厉害,你要对我用这些招,这十几个人就要先没命。
南洋整蛊门的人都是蛊毒,心毒的角色,而他又是门里最不择手段的。根本不把人命放在眼里,哪怕是女人,孩子,老人下手也眼睛不眨一下,只要条件优厚,都不惜把老爹去下蛊。
王小石一时也动不了手。
他不忍动手,罗利就出手,只见他一手摇铃,一手解下腰间的葫芦,用嘴咬开葫芦嘴,晃了晃。
王小石凝神一看,只见葫芦里吐出了一团黑丝,还不断的往外冒。
又黑又亮,逐步伸长,像一道黑焰。
这是人的头发,而且是女人的头发,罗利把人的毛发当蛊养在葫芦里。
罗利阴笑道:王小石,你是第一个让我用这种蛊的,说真的有点舍不得,毕竟要收集那么多女人的头发不易,养了好久才成了蛊。可对手是你,我不想错过杀你的机会。
王小石身子在微微轻颤,他不是害怕的发抖,而是生气。
是怒。
一种发自内心的怒。
人神共愤。
在他眼里这个罗利和天下第七,任劳任怨简直是一样的败类,这种人应该下地狱,遭报应。
为什么有人可以这样恶?
王小石牙齿几乎咬出了血,双手攥紧了拳头,手背上的青筋都凸了起来。
“无耻的败类,今天谁也留不住你——我说的”
王小石眼中充满了火焰,身上也是,斗志已被燃烧了。
罗利怪叫道:那我要看看你有没有这本事。
说完手里的葫芦冲着王小石一喷,大量的黑色发丝喷向了他。
黑丝细,而长。
长发浓,且密。
像一张巨大的黑网,铺天盖地的吞没这个大地。
像一头黑暗的巨兽,贪婪饥饿的吞食所有生灵。
王小石飞身上树杈,黑丝似有灵性极快的尾随,裹住树枝。
折断。
王小石立足不稳,空中一个打转,掠到另一棵树上。
诡异的黑丝又追了过去。
夜空中乌云渐散,皎月又露。
月色洒在诡丝上,漾起光。
反着光。
黑发亮。
亮而白。
似雪。
发如雪。
“咔嚓”一声,树枝被黑发绞得粉碎。
王小石坠地,黑丝从两侧卷了过来,如同两座黑压压的山,要将他挤扁。
撞碎。
王小石左手剑,右手刀。
剑气骤起,刀劲遂发。
乱发卷住的剑气,裹住了刀劲。
幸好阻挡了下黑色发丝,让王小石安全的着地。
地上安全吗?
未必!
铃声一催,那十几个蛊人像野兽一样从四面扑了过来。
而头顶被阻碍的黑发已融合成一团,像一朵乌云压顶盖了下来。
王小石已无路可退。
退无可退。
只能用挽留神剑,不用自己可能就真的逃不过去了。
可用了挽留神剑,这些人就难以幸免了。
这个时候还管这些干嘛!先救自己再说,总不能为了别人的性命,把自己的命给丢了,这不是傻子吗?
可偏偏就有这种傻子。
就是王小石。
仁厚,纯良,豁达,正直,慈善的王小石。
仁是他的本心。
仁心为本。
也是他做人的本。
王小石抬头,举目。
“蓬”的发出了他的石头。
王小石的石。
石头打入了土中。
王小石同时也被扑倒在地,那群蛊人摁住了他的颈,肩,臂,肘,腕,胸,腰,腿,膝,足等部位。
死死摁住,牢牢抓紧。
他动弹不得,那团乌黑的发云也笼罩下来。
王小石真的要死了。
罗利恶毒的眼神放出了绿光,他亢奋,激动,欣喜若狂。
杀了王小石,蔡相定能重重的提拔他,罗家的门主有什么好做的。地处南蛮之地,人稀地僻。武林人要练武,打架,杀人。哪有京城这花花世界来的痛快。
如果没有王小石事先打出的那枚石头,他的梦真的就实现了。
可那是梦。
梦未必真。
“轰”的一声,犹如晴天霹雳。
地裂。
土开。
石头从地下射了出来。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石头了。
而是箭。
伤心小箭的箭。
石头出土,就迸开。
一迸为三。
三箭溅射。
箭很伤心,伤心欲绝。
箭风划出了三分惊艳,三分惆怅,三分潇洒,一分不可一世的气势。
“啪啪”两声,罗利两条手臂自肘关节被硬生生打断。
血涌如泉。
罗利双臂被废,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难以忍受,大声惨叫哀鸣。
可还有一箭自下而上直射他的头。罗利生死之间还是强忍一口气,身体往后强撤了一步。
可箭依然擦破了他的嘴唇,刺穿了鼻孔,带血的箭发出尖啸直飞入天。
罗利痛的跪在地上,周围全是血。
血多的都似汇成了河流。
他的葫芦,铃铛也都掉在地上,巫器没了,蛊自然也破了。
那些蛊人也又纷纷歪倒在地上,黑丝也像失了动力,没了生息,飘洒四散开来。
像雨丝一样的滴落,发丝浮在血迹上顷刻间被浸红。
发如血!
很艳。
王小石站起来身来,也算是死里逃生,慢慢走近对手。
罗利惨声道:王小石,你够阴的。妈的,着了你的道!
王小石缓缓的道:你跟我回衙门,我给你治伤,你还能保住这条命。
“哼哼哼,你这是在可怜我吗?”
“不,我这是在救你,只要你回去把做的事都说出来”
“跟你回去,我一样没命,我干的都是砍头的买卖”
“那你也可以把主谋说出来”
“我都这样了,为什么要招供?”
“为了自己的良心”
“呵呵呵,良心!良心有个屁用,能当饭吃吗?”
“不能!”
“那讲什么良心?”
“人就要讲良心”
罗利笑,惨笑。
笑的凄惨,又惨又凄。
“王小石别得意,你也未必能带我回去!”
“是吗?”
“是!”
话一说完,罗利就纵身跳了起来,身子还不断的抖动。
扭动着腰。
腰间有把拨浪鼓。
拨浪鼓随着摇动的身体,有节奏的打着鼓。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王小石立时感觉不对劲,还来不及了。
他说不出话。
也动不了。
任何一个动作都做不出来。
走路,跨步,抬手,耸肩,提腰,沉肩,张嘴,连眨眼都不行。
有力使不出。
纹丝不动。
这是怎么回事?
罗利离他虽然不远,可双手惧废,拿什么下蛊?他除了抖动身体……
扭腰?
鼓声?
难道?
这鼓声不会也是蛊吧?
罗利喘着气笑道:你还是着了我的道,你不该离我那么近,还放松警惕。罗家有一种蛊叫音蛊。天王老子靠近了都要中招,你刚刚就该直接把我杀了。
音蛊也是极为罕见的蛊,也不是谁都可以练的。
音蛊不是虫,不是毒。
是术。
一种巫术。
失传已久的术。
利用声音,声波频率,刺激你耳膜的巫术,通俗的讲就是催眠术。
可以用鼓,也可以用钹,笛子,竽等器物。利用撞击,拍打发出规定的拍子,节奏。这套密码拍子是秘传的,基本上没什么人会了,而且据说练的人需要长期忍受痛苦,把自己的耳膜神经练的适应这种声音,习惯发出的声波。不然蛊惑别人,自己也中蛊了。
所以这是门秘法,只要对方距离你够近,就可以实施。
缺点只有一个,控制不住对手太久,对手越强,时间就越短。但中了蛊就是完完全全的丧失行动能力。
王小石中了蛊,动不了。
只有任人宰割。
罗利一边打着鼓,一边走到王小石面前刚要说话。
一滴水滴了下来,打在他的脸上。
下雨了吗?
没雨啊!
可这雨水哪来的?
那雨水滑落下来,是红色的。
这不是雨水,是血。
他抬头一看,眼前一黑。
一支带血的箭径直的插进了他的天灵盖。
他的头颅被击碎了。
他的身体倒了下去。
这支箭是他先前躲过的第三箭。
没想到……他也想不下去了。
罗利作恶多端的一生就此终结了。
王小石也猛的松了劲,一时有些站不稳,用力才把住桩。
他调息养气,刚刚经历了一场苦战。但事情还没有结束,现在不是停下的时候。
王小石也走近了山洞,洞内潮湿阴暗,他打亮了一个火折子,摸索的往里勘察。
走了一会经过一个狭长的通道,里面豁然开阔,明亮。这是一个巨大的洞室。四周点着油灯,左右两边各有一个铁笼,隐约看见里面关着有几十个人,应该是附近的村民。
王小石走近想查看村民的状况,以便解救他们。
阴暗中“呼”的一道枪风刺出,枪樱也被风带起绽开。
又快又冷的一枪。
当然是喜欢偷袭的“伤神枪”孙伤德,他一直潜伏着,等候着。
像泥潭里静止不动的鳄鱼,等着猎物靠近,突然发动攻击。
王小石走近洞室时,他就知道罗利完了,于是他伏在暗处,屏住呼吸。
寻找机会,痛下杀手。
王小石躲闪不开,左手中指,食指一剪,硬生生夹住月牙枪尖。
孙伤德沉胯,手腕用力一转,枪杆带动枪头旋转起来,要把王小石手指削断。
王小石并不慌张,双指还是牢牢夹住枪头,整个人随着枪一起转动,右手拔出腰间的挽留神剑。
剑光一闪,未没。
这是凌空销魂剑。
孙伤德只能弃枪让过了三分惊艳。
剑光还在。
孙伤德身子往后一缩避开了三分惆怅。
剑光没消。
孙伤德双手成枪,一招“螳臂当车”式,硬架三分潇洒。
双手架住了三分潇洒,可他的双腿中了剑。
剑光犹存,而且是不可一世的剑光。
孙伤德右肋中剑。
他挡不住这一剑。
结果也只有一个字:
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