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会议室外的地上乱七八糟丢了好多礼包,都是与会专家学者们扔的。迟春早嗜烟,也不客气,满满抱了一大堆中华,这才满意而去。心道:孙三石,我不白帮忙,咱们两清了。
好好一场高规格的作品研讨会弄成这样,孙朝阳和迟春早刚才一通输出,痛快固然是痛快了,但想想也是有点略微郁闷。
周昌一更是气得脸色铁青,吃饭的时候不住低声咒骂,搞得孙朝阳反安慰了他半天。
吃过饭,分别的时候,周主编道:“朝阳你不用担心,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提前联系的报刊杂志依旧会正面报到这次作品研讨会。另外,几家文学理论刊物那边也答应该发的评论文章还会发。”
孙朝阳从宾馆回到《中国散文》社,就看到单位大门口拉着横幅,庆贺自己的作品研讨会胜利召开。他本打算叫人把横幅扯下来,想了想,今天自己并没有输,不但没有输,还痛痛快快地骂了一场,赢了。那么,就挂两天吧。
编辑室众人都对孙朝阳表示祝贺,夸得孙朝阳都有点不好意思。没办法,又一人扔了两包烟。
悲夫同志:“对了,月底内蒙古区文联要举办一次全区各行业青年散文作家创作学习,邀请我社主持,让我们派人过去指导,吃住和日常开销由那边负责。内蒙文联系统给了六个名额。其中,主讲编辑两人,一正一副。一个领队,两个负责日常事务的后勤工作人员。领队和后勤人选待定,编辑组这边哪两个人去?”
一听到去内蒙,孙朝阳顿时来了精神,在他前世七十年的人生历程中,还没去看过草原。对于天苍苍野茫茫的北地风光,他向往已久了,就道:“老高,你和内蒙古怎么扯上关系了?”
悲夫笑着说,他参加工作的时候,在口外文化系统干过,后来才调到北京,内蒙文化系统很熟悉,算是娘家人吧,以前就参加过几次这类的笔会改稿会培训班。
内蒙古是散文创作大省,但现在的文学刊物大多是综合性文学期刊,如四朵金花这种国家级刊物,根本就不会给散文留版面。省一级刊物中,即便有散文,不过是偶尔几篇,发表的又都是名家作品。
所以,散文的发表渠道其实很窄的,最多是报纸文艺副刊的豆腐块文章,就算上了,份量也不足。
没办法,现在的散文说好听点,大多是四平八稳的八股文章,没故事没情节没思想没内容,语言寡淡,毫无可看性。说难听点,就是无病呻吟的中学生作文,多看一眼都会拉低自己的审美水准。
如今的散文主要是缺少一种老一代散文家的气势,比如刘白羽海上日出的壮美开阔,茅盾白杨礼赞中的坚韧勤劳不屈不挠的斗志,秦牧先生笔下岭南风情和对故乡的热爱。
散文没有那股气势其实是很要命的。
如今,散文期刊数起来也就天津的《散文》,北京的《中国散文》,福建还有一本,然后就没有了。后来,陕西的贾平凹创办了《美文》提出大散文概念,那却是后话了。
正因为散文杂志稀缺,内蒙古那边就联络悲夫同志,办了几期散文写作培训班,算是给区内作家找一个发表的渠道。
而悲夫也可以通过培训班组稿。
两全其美,双赢。
“革命同志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既然领导安排了,坚决执行任务。”孙朝阳嘿嘿笑,心中又想,公费旅游是好事,不去才是傻瓜呢。
不对,毛大姐和大林怎么不积极,肯定有猫腻。
还没等他说再考虑考虑,毛大姐就率先道:“我年纪大了,这种事让年轻人去吧。”
大林也是色变:“朝阳是着名作家,他去培训青年作家压得住堂子。我算什么,一个学美术的,半路出家当编辑。到地头,人家一问你有什么作品,培养了什么作家,我拿不出来,那不是丢人吗?丢我自己的人也就罢了,可我代表的是咱们杂志社,代表的是悲夫同志你的脸面,还是不去的好。”
毛大姐道:“你只代表你自己,别扯单位。”
大林:“我反正不去。”
看众人反应激烈,孙朝阳不解:“这是怎么了,出公差,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那不是美事吗,跟要了大伙儿命似的。”
大林愤愤地说,去内蒙古有什么好,上次我和毛大姐一下火车就被塞进一辆解放牌卡车里面,拉着在草原上跑了五六个小时。是是是,草原风景是好,可一连看五六个小时,看到后面就烦了。那边吃住也差,我们被拉去一个小镇招待所,要吃没吃要喝没喝,纯粹就是忆苦思甜加劳动改造。
毛大姐也说,那车晕得我呀,吐了一地,出趟差,生生地瘦了五斤。
孙朝阳好像明白点什么了,八十年代国家还穷,这种活动也谈不上什么享受,一路折腾确实挺让人难受的。
他忙道:“悲夫同志,我还年轻,工作经验不足,我认为还是得让老同志去主持。”
悲夫不悦:“孙朝阳同志,你现在是主编,将来还会是社里的业务骨干和领导,现在正是个锻炼的好机会。而且,你有是着名作家,拿过国家级大奖。作家和作家之间,一切靠作品说话,你去了,好歹能维持住场面。就这么定了,你和大林去。”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孙朝阳还能怎么样呢,只得道:“好吧。”
大林跳起来:“我不干,我还有好多稿子要看。”
悲夫:“这样好了,我跟上级争取一下,每人每天为你们争取三块钱补助。”
一听到这句话,大林眼睛大亮,这次培训班来回十天时间,相当于一个月工资了:“给钱,我什么都做。”
悲夫同志继续不快:“大林,你觉悟有点低。对了朝阳,这次培训班还有个老前辈要跟你们一路,老同志年纪大,身体不好,你要多照顾一下他的生活。
孙朝阳问究竟是哪位老前辈。
悲夫道:他以前也和我共事过,如今在《民族文学》当总编,这次回内蒙是探亲,顺便给培训班的学员们讲一节课。”
“马拉沁夫?那可是我最尊敬的前辈啊!”孙朝阳惊喜:“我去,必须去,自掏差旅费都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