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春早:“所以我才来和朝阳你商议,看能不能想想办法。如果能进评委,对于我的事业也有不小的帮助。朝阳你如果没辙,我再找人打听一下。”
“确实比较难。”旁边木呐点头,他是老出版人,对于圈里的事情比在座两人更熟悉些。就拿第一届茅盾文学奖的流程为蓝本,详细地跟两人说起这其中的缘故。
这种全国性的文学大奖流程,首先是成立评审委员会,然后由委员会向全国各省市自治区、行业作协、出版机构,、大型文艺杂志征集作品。
作品征集完毕之后,评委会聘请若干评论家、编辑、作家组成若干审读小组。阅读、讨论后进行筛选,最后再将入围作品送到评审委员会。
评审委员会那边审核后,再提名,最后以投票方式确定最后的获奖名单。
鲁迅文学奖应该和茅盾文学奖的评审流程差不多,但作品数量更多。因为茅盾奖只授予给长篇小说,而鲁迅奖则是个综合类文学大奖,涵盖小说、诗歌、评论、杂文散文和文学翻译。
木呐说:“正因为鲁迅文学奖的获奖数量庞大,审核作品的作家学者很多,所以,老迟如果要进审读小组,争取一下却是不难,但也没有什么意义,就是个干活的。真正值钱的是评委会成员,必须是文学大家或者德高望重的长者,这样才镇得住场子,才能让人心服。”
迟春早不禁问:“什么样的大家或者长者才有资格呢?”
木呐:“朝阳的年龄如果再大上个三十岁就行。”
孙朝阳笑道:“老木你这是往我脸上贴金了,咱们现在说的是老迟,你就说他能不能做评委吧?”
木呐:“老迟去年为朝阳你的事情跟各大着名文学理论家打擂台,名声是起来了,而且又是最早提出寻根文学这一概念的评论家之一,加上现在国家提倡知识化年轻化,要改革开放,是具备了一定资格,但还是有些不足。”
孙朝阳问:“什么地方不足?”
木呐:“首先,老迟得罪的人太多,在文艺评论圈属于孤家寡人,估计也没有人会推荐他进评委会。其次,这个评委名额的竞争我估计很激烈。茅盾奖确实是现在的最高奖项,但数量却少,左右不过是几本长篇小说,倒无妨。但鲁迅奖依我看来却因为获奖者众多,加一起几十个获奖者,操作空间巨大,正是评委广结善缘的时候。打个比方,就好像古时候的科举,你上了榜,自动成为考官的门生。新社会不讲究这个,但不妨碍获奖者和评委老师从此休戚与共同气连枝。你说这种好事,竞争能不激烈吗?”
迟春早听木呐说出做评委的好处,不禁满面异彩,点点头:“还是木呐同志你说得透彻。不过,也因为这样,估计我的事情也搞不成,我的人缘太坏了。”
说到这里,他面上的神色又转为郁闷。
孙朝阳正要安慰迟春早说,不进评委就不进呗,生活还得继续。不料木呐却道:“迟教授你还是应该争取一下,朝阳你也要助一臂之力。”
孙朝阳问:“怎么说?”
木呐却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反问迟春早假设他进了评委会,想负责那种文学类型。
迟春早回答说他是搞文艺评论的,自然负责评论这一块儿。
木呐用手扶了扶眼镜:“散文和杂文你能不能搞?”
迟春早:“木呐同志,我是搞文艺评论的,任何文学题材都懂。”
孙朝阳心中一动:“老木,别卖关子,有话直说。”
木呐道:“按照茅盾奖的程序来看,鲁迅文学奖应该也差不多。我可以向领导请示一下,让社里推荐你的《文化苦旅》参评。以你这本散文集的质量,审读小组那关肯定能过,毕竟硬实力摆在那里。问题的关键是评委这边怎么定,如果老迟能进评委会,有他照应,拿个鲁迅文学奖不在话下。”
孙朝阳一愣:“拿鲁迅文学奖?”
“为什么不呢?”木呐:“孙朝阳我问你,明年的茅盾奖你有把握吗?”
八五年要评第二届茅盾文学奖,做为穿越者,孙朝阳自然知道最后的获奖名单,有张洁的《沉重的翅膀》,有刘心武的《钟鼓楼》和李准的《黄河东流去》。
孙朝阳:“没可能,我太年轻了。”
现在的张洁快五十岁了,是文坛中坚,李准是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刘心武四十来岁,年富力强,自小说《班主任》之后,红得烫人。
而茅盾文学奖有个不成文的规定——相当于终身成就奖——孙朝阳才二十出头,未来的文学道路还长,他的《暗算》固然写得好,但肯定不会进入评委的视野来一个盖棺定论。
木呐:“确实如此,未来十多年你能争取的文学大奖只有鲁迅文学奖。只有拿到这种奖项,你才是真正的第一流作家,不然,即便小说销量再高,距离一流总是缺点说服力。”
最后,他说:“如果你的《文化苦旅》能够拿到鲁迅文学奖,就有官方背书,莽流胆子再大,也不敢冒名获奖作品招摇撞骗。不然,那不是跟文学界,跟评委对着干吗?莽流那个流氓之所以不卖沈先生的面子,一是吃准了沈门弟子现在都是学术圈的,和文学界没有交际,得罪了也就得罪了。二是吃准了沈从汶先生心地善良脾气好,也不会大义灭亲。但只要朝阳你拿了大奖,莽流再这么干,那就是和所有的作家作对,他承受不起的。”
“妙啊!”孙朝阳忍不住击节叫好,心中更是大动。没错,鲁迅文学奖在二十一世纪确实挺水的,但在八十年代,应该很有含金量,尤其今年还是第一届。莽流的事情按下不表,自己确实需要一个有分量的国家级大奖。
迟春早也点头:“应该拿奖了,如果我在评审委员会,肯定力推荐。可惜啊,按照老木的说法,要想进去难啊。”
正在这个时候,小玉匆忙跑过来:“孙主任电话,《当代》社的人找您。”
木呐起身:“朝阳你好好琢磨一下,我也要马上回天津打听此事,再把你的《文化苦旅》报上去。”
说完,饭也不吃了匆忙夹着包告辞而去。